我说,右边那片麦田有太阳照在上面。
母亲就笑了,“哦。”
我又说,“妈妈,你种的那些向日葵现在长得已经很高了,尤走进去已经看不见头了。”
我就一直坐在她旁边,用我新学会的每一个词去描述她看不见的世界。
当后来我知道了那些关于颜色的描述对于母亲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时,我总是会觉得很难过,记得那时每当母亲问我这种颜色和那种颜色的区别的时候,我还会有些不耐烦。
“苹果在夏天的时候是绿色的,到秋天就变红啦”
“喏,葡萄是紫色的,但是橘子是黄色的。”
“彼安文大娘的脸是红色的,其实刚才还是白的,但是彼安文爷爷亲了她一口,就变红色了”
除了我的母亲之外,我第一个熟悉的人可能就是我的彼安文大娘。
那个时候是她一直照顾着我,而我的母亲艾德琳在生下我之后有一段时间变得非常虚弱,常常只能在吉尔的妈怀里逗弄我一阵。那是我总是挥舞着胳膊想从彼安文大娘的怀里逃出来,彼安文大娘咯咯直笑,“他认识妈妈呐”
关于父亲,似乎我最开始是陌生的。
我听彼安文爷爷说,有一次我的父亲出了远门,回来之后我已经不认识他了。那个时候父亲在祖父的安排下在苏诺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周只能回来一次。对于新生的小孩,父亲满心的好奇,但是他却明显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我。
彼安文大娘后来抹着眼泪对我说,我的父亲总是笨手笨脚的为我带回玩具。
“但是少爷带回来的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子玩得玩具了,他不知道给你什么。你当时就睁着大眼睛看他,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少爷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哈哈,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啦可怜的少爷”
彼安文大娘那是已经很老了,但是却是帮我找回最初记忆的人。多年后老态龙锺的彼安文大娘看见我的时候,竟然能够马上叫出我的名字,能够回忆起我穿的第一件衣裳和学会的第一句话。
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第二个词是‘吃’。
据说这让我的父亲很伤心,他本来满怀希望的想听我的最里面吐出软软的‘爸爸’两个字的。但是当时我左顾右盼之后,对着母亲伸出了双臂,‘妈妈,吃’。
母亲会准确的伸出手从彼安文大娘的怀中接过我来,我一直不知道母亲是看不见的。后来我知道了母亲早年是看不见的是时候,我一直以为当时母亲照顾我会很困难,但是彼安文大娘对我说,母亲在帮我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出错,每一个结都打得细细的,就好像她什么都看得见一样。”
暗淡的阳光,温暖的午后。
我好像在罗多克还有一个外公,他一直很忙,只是过节的时候会差人给我送来一些礼物,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南方人给我带来了一双用小羊皮做的靴子,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是我穿的第二天就不小心把左脚伸进了火盆,等我慌忙的抽出脚的时候,靴子已经不成样了。
而我还有一个小姨,在我六岁或者七岁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架玩具弩,松松的上了弦,以确保不伤人,还附带有几根粗粗短短的弩箭。这件礼物让苏米祖母很生气,她让彼安文爷爷把箭头磨的圆滑的如同卵石后才交给我。
我在那些箭的末梢看见一个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拿去问母亲。
母亲稍微的摸了一些,就对我说,“是葵花啊”。
彼安文大娘的两个孙子比我大,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年轻农夫,长得很像彼安文爷爷。
那两个小孩总是和我一起嬉戏,我们坐在牛背上慢慢的走过山谷。走过麦田时,如果牛把头伸过去嚼麦子,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就会用脚踢一下牛的脑袋,那头牛就委屈的哞一声,然后回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
男孩会叫:“不准吃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