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展白跪下,向他行君臣之礼。
“起来吧。”
天佑帝木讷地从奏折上抬起视线,定定看向他,从上大下,格外细致地打量。一双老眸沉静又悲切,目光中似有万千情绪涌动,却是一点也无法宣之于口。
良久良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有意思的问题,戚展白很想笑,这些年自己就活在他眼皮子底下,过得好不好,他都知道,又有什么好问的?
天佑帝也觉察到自己话里的可笑之处,讪讪咳嗽了声,转而望向窗外的宫灯,有些艰难地开口:“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想同你商议大邺后继之人的事。”
“同样的问题,在你出发前往西凉之前,朕曾在这里问过你一遍,当时你说你不敢妄言,朕也就没继续。而今你勤王有功,又是”
抿唇沉默了下,他沉声接上,“又是朕的儿子,完全有资格过问。朕再问你一遍,这山河社稷的重任,你可愿意担?”
他转头直直盯着戚展白,终于不再躲闪。眼神里沉淀着希冀的光,像是野火焚烧过后的草原,在苦苦等待春风。
戚展白也睨着他,神色平静,不复之前的敬畏。如此对视片刻,他的声线在殿内冷冷地荡响,还是那句:“微臣,不敢妄言。”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即便知道自己是皇子,也是如今唯一一个能继承大统之人,他也不愿认回这个父亲。
天佑帝目光中露出一丝狼狈,唇瓣剧烈颤抖,喉咙窒住,久久无法言语,只能用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紫檀桌案一角,指甲快要折断,他也毫无感觉。
窗外宫灯在风中极速飞旋,明明暗暗的光,深深浅浅的影,斑驳交织在两人之间那相隔仅数尺的距离内,牵扯出过往无数寂静而苍白的流年,恍若凝固。
“倘若陛下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戚展白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站住!你给朕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