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恶心啊。
当初他抛弃戚展白,没有半分犹豫,甚至二十年都不闻不问,眼下见自己偌大的家业无人可传,又眼巴巴地要把人认回来。如此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到底当戚展白是什么?
可她很清楚,他是放不下的。
就像这回,他们明明都已经决定好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可帝京有难,百姓有难,大邺有难,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了。
那日在营地亲眼看见他调兵遣将的模样,风发的意气直冲云霄,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不禁让她生出一种错觉——
便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四十年他也依旧会是今日这个少年。
怒马鲜衣,恣意飞扬。
这样很好,她的小白就该是这样鲜活的存在。既是雄鹰,就当展翅搏击长空,放他回归山林平淡一生,才是对他最大的折辱和锉磨。
“小白。”沈黛勾住他脖子,仰头凝视着他在星月光辉中显得幽微的面容,“你不是为了他去做皇帝,也不是为了这个天下,你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这双羽翼丈量长空时,能再无遮拦。
戚展白颤了颤眼睫,垂眸。漆黑的眼瞳中,她的倒影在轻轻摇晃,冉冉涌起些微的光,又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愫遮掩。
“可是昭昭,之前我对你承诺的,要陪你走遍大邺河山,看遍世间风景,如此便要食言了”
这话他说得十分艰难,像是费尽全力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他平素最不喜的,便是不信守承诺之人。可眼下他却要做这样的人,毁掉的还是对她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