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拉过炭盆,冰凉的掌心靠过去。
沈青鸾方才亲自送他归至门前,旋即回返景王府打点上下,她临走前缠绵地讨了个吻,带着笑跟他说想娶,娶到再给郑老大人赔罪。
郑玄闭了闭眼,才偏过头去看面前的不速之客,低声开口:“青竹公公。”
面前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为首之人解下盖住面容的兜帽,露出那张苍白阴柔的脸。
青竹大监是陛下身侧之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识得他。此刻,这个皇帝近侍却掩面夜行,出现在国师府之中。
郑玄的目光从他面庞上一晃而过。
气氛略有一丝低沉。青竹看向了旁边侍立的林庆,再将目光转回郑玄身上,抬手行礼道:“国师大人。”
他的意思,往往就是皇帝的意思。郑玄微微颔首,以礼回复:“公公请讲。”
青竹将护在怀中的信物与御笔亲写之物一齐交给他,掌心按到郑玄的手背时,触到过分的冰冷。
他很快收回手,面对着郑玄的脸庞停顿了片刻,勉强笑了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表情异于平常。郑玄稍感不对,却在接触到玉佩纹路时微微一怔,目光下移过来,看到细密的玉佩纹路与郑家的家训。
中正平和、泯躯济国。(注1)
玉质之剔透,光泽之柔润,手感之厚重,确确实实是珍品无误。郑玄愈是抚摸,愈觉心颤,他刹那间一抬眼,看到面前的青竹面色苍白,阴柔俊秀的眉宇间凝成一团雾,眼中如含沉霜。
他将玉佩收拢进掌中,再展开御笔亲书的字迹一探,其中言辞甚柔,已允准他按假修养身体,愿留位空悬,以待国师归朝。
身犹未温,却已有代他做主离京之意,甚至这都是圣人垂爱才肯下的旨意,恤郑氏老臣之心、全国师忠良之孝,字字皆可以明示于谕旨之上。
郑玄喉中哑涩片刻,觉得回返程中让冷风扑面催出来的干咳感又涌了上来,他肺腑俱寒,慢慢地道出一句话来。
“……圣人何必如此急迫,我父何时到的皇都,我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