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尔说着,继续翻弄了一下文件档案。这里记载了他们所查到的李昌成的个人资料,其中大部分原本都是最高机密,如今特殊情况下抓捕小队被授权获得了访问权限。
“所以我猜,你的想法肯定和你在恐怖分子营地里的经历有点关系?”
李昌成似乎并不意外于对方提出了这个问题,只平静地回应:“一个人的过去很大程度上会塑造一个人,我们都是被自己的过去定义的,或多或少。”
“懂了。那么看起来我不是最适合进行这场谈话的人。”
西格尔站起身,走到了审讯室门口,握住了门把手。
“他才是。”
他转动把手,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了。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他一瘸一拐,靠机械肢体支撑起了半边身子,动作甚至显得有几分笨拙,但沧桑的脸庞上却透着几分常人所没有的坚毅。
从坐进这间审讯室以来第一次,李昌成瞳孔轻微收缩,脸色略微出现了一丝变化。
冷绍康站在门口,冲他露出了一丝老友重逢般的笑意。
“好久不见啊,老李。”
冷绍康走进审讯室,西格尔旋即便起身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了这对昔日的老战友两个人。
冷绍康在李昌成对面的位置里坐下了,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最近过得怎么样?”冷绍康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昌成抬起胳膊,示意了一下手上的镣铐,金属链条被扯得哗啦啦作响。
“如你所见,马马虎虎吧。”他耸了耸肩,“这年头想办成一件什么事越来越不容易了,不过姑且还能对付。”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到了老战友那条被替换的腿上。
冷绍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倒也没有意回避,只大大方方将这条腿伸了出来,笑呵呵的。
“这家伙越来越笨拙了。”他拍了拍义肢关节,“记得你当时问过我的问题不?回去之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说我迫不及待想抱抱我的小女儿,一秒钟也不想耽搁。她出生时我就不在她身边,这辈子都还没抱过她。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我回到了她身边,却终于还是没法抱她起来哈,就凭这个愚蠢的破玩意儿,我连自己站着都费劲。”
他又敲了敲自己那条金属腿,似乎对它相当不满。但他表情仍是笑呵呵的,就像在跟老朋友随意地聊天吹水。
“当然,作为一个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老家伙,我待遇倒还算是不错。他们年年给我检修,就现在这条腿都是已经更新换代过两次的产品了,他们给我保证说这在目前相关领域里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看起来貌似也就这样了。”
李昌成盯着他那条腿看了片刻,沉默着没说话。
两人都没有提那件事,但他们都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冷绍康是如何丢掉了这条腿,正是当年他们在那个恐怖分子营地里的经历。
他们并肩作战,一同被俘,又一同策划了越狱行动。他们一起逃出了监牢,但在能够离开营地之前就暴露了。
对被俘的恐惧、对自由的向往让李昌成做出了他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他抛下了队友。
他听到冷绍康被人抓住的声音,听到喊声和打斗声。当时那声音离他是如此近,就在他身后,仿佛近在咫尺的位置。他甚至能通过声音想象出战友被人围殴的画面,内心的某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回去,他不能在这里抛下他。
但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该回去。
掉头回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他们打包一块被逮到。继续跑的话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能逃出去。
所以他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而是将那些都抛在了身后。
他逃出来了,以出卖了最好的兄弟作为代价。
“实话说,要不是一个很好很热情的年轻小伙过来找我,说有个疯子正在盘算着召唤邪神毁灭世界、然后那个疯子还正巧是我哥们之类的——我没大听懂但大致是差不多的意思吧——若非如此我其实是不想见你的。”
冷绍康直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