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两天,许尧臣风尘仆仆,拿飞机当公交车坐,代拍都跟不动他了,只有他自己的站姐兢兢业业,一张张地出图。
厉扬在重症一日游后,转到了普通病房。核磁检查过脑部无损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这位工作狂人新添了嗜睡的毛病,据大夫说,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可能是他本人成日辛劳,精神紧绷着,乍然躺下,浑身都松了,这才引出来的“后遗症”。
“让他睡,多睡一睡有助于康复,只要不是器质性病变,都没事。”大夫很潇洒,交代完这一群看上去要医闹的人之后,就走了。
碍于厉扬睡不醒的这个新毛病,许尧臣放肆了很多,反正回回来他都睡着,怎么摆弄都没事,像个巨型人偶,乖巧可爱。
下午六点半,许尧臣来和护工换班——这几天入夜之后没让护工在,凡事都是他自个儿来,觉得踏实。
护工一走,房间安静下来,什么杂音都没,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许尧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了他的“每日一叙”。
“上次说到哪了?”他开始扒一只沃柑,一边扒一边絮叨,“哦,说到你出差回来。你回来就回来,为什么非要见我?睡谁不是睡,你又不是没睡过。我在新疆拍戏,知道飞回来一趟多难么?数九寒天——就比现在再冷点,大过节的,我也打不着车,在破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脚都要冻掉了。见面以后,我说饿,你说什么来着?你让我泡碗面吃?”
沃柑酸甜汁水足,许尧臣吃起来,忘了吐槽。咽下去半个水果,又把手机拿出来,说我给你念念你们励诚的股价吧,跌了,嘿,你说气人不?
看完股价,他又按惯例去了超话,拿刘铮的号打开“果粒橙”。
“忘了跟你说,上个月你去桁州,被拍着了。”许尧臣翻出来照片,举到厉扬闭着的双眼前,“你看啊,她们说你外表是个狠人,背地里却是个粘人精——不是太准确,你背地里也是个狠人。小时候我长跑差,你拎着我在操场一圈一圈跑,练得我差点儿就看见天堂门朝哪开了。眼泪都不管用啊,哥哥,太坏了。你不知道吧,我那会儿臭美,鞋不合适,脚上磨出来好几个大水泡,可你非得让我跑,结果水泡破了,踩在刀尖跑步一样。我跟你哭,你让我‘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年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你说我吓死你了,但其实不对。”许尧臣吃完了沃柑,手指黏糊糊的,却挨过去把住厉扬的手,用他掌心贴着自己脸蛋,“现在还是热的,多好。如果这股热气儿没了,那我可能就跟你一起凉了。你说吓死了是在教训我,我不是,我教训不了你,只能跟着你一块儿去看看天堂门是朝哪边开了。”
“害怕吧,你万一死了,这就是一尸两命了。”
他的眼睛埋在宽厚干燥的手掌里,嗅着药水味儿,泪珠子浸湿了指缝,凉丝丝的,却有股力量,仿佛要涌进皮肉里,顺着骨血去到心房,变成惊涛骇浪拍下去,给一动不动的人长长见识。
在许尧臣悄没声掉金豆子的时候,没注意,方才还睡着的人,已然睁开了一双眼,眼神清明,哪像久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