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顾就倚在门边看雨,倒也不觉得冷清。独自一人惯了,能陪伴他的不过是这些寂寥景象。
雨声悦耳,倒像皇宫中许久未曾响起过的古琴音。北顾找出他那布满了灰尘的碧落环佩,就坐在门前伴着风雨弹起了那曲《广陵散》。
时隔多年,他弹出的这首曲子已不像在听雨阁下的那般从容,也不像在北境的河边那样悲凉,更不像在战场上那样带着肃杀之气,而是平静如水,似在暮年时和故人诉说着往事。
一曲弹罢,耳边又响起那道带笑的声音,“琴声由心生,琴声乱便是心乱,这倒不假。只不过依我看,方才的心乱,不能怪这风。”
“大国师,可是有思念的人?”
北顾看着夜雨发了许久的呆,突然想去外面转转,便从墙边拿了一把伞,撑开后走进雨里。
伞是六十四骨纸伞,已有些泛黄,上边绘了一幅墨竹,傲然挺立,清清冷冷。
——与他正衬。
他在院中缓步走着,被雨水润湿的鞋踩得铺了满地的黄叶簌簌作响。
本是走得漫无目的,再抬头时他却发现自己走到了通往荷池中央那座六角亭的水中路旁。
他顺着路朝亭中看去,透过雨幕,隐约可见那处竟亮着烛光,似乎还能看到一个穿着深红衣袍的女子在烹茶。
北顾心下一动,缓缓走过去,步子放得极轻,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离亭子越来越近,那个身影就越来越清晰。
待他走到亭中,已经见她将泡好的明荷茶倒了两杯,却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北顾收了伞,轻轻立到亭角,而后抬起手,想抱抱眼前这个人,可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好像在怕碰上去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又犹豫片刻,方轻声道:“你……回来了?”
声音有些发颤,兴许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雨忽然下得更大,打在枯败的荷叶上,又在池上激起圈圈涟漪。被惊动的鲤鱼焦躁不安,纷纷跃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