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琛吃饭的样子很斯文,细嚼慢咽,看不出在床上也会很凶。何清也乖顺地食不言,却忍不住时不时去偷看他。
吴琛难得不穿熨烫平整,充满距离感的西装。一身清爽的运动服,剃须后的下颌线条利落干净,活像一个早起晨跑的大学生。
何清反观自己,他的工作服和外套还没干,吴琛所有的衣服都至少比他大两个尺寸。最后勉强翻出两件,不会露出过多肩线的浅灰高领毛衣,还有一条可以收腰的休闲裤,凑出一套诙谐的混搭。
何清双手捧着细沙枣泥包食不知味地小口嚼着,心虚地想,他穿人家的衣服,坐人家的主座,还吃人家买来的感冒药,简直有种反客为主的蛮狠。下身翕张的疼痛还在叫嚣,何清越发如坐针毡,就听吴琛轻描淡写地开口:
“我打电话和你们经理请过假了,说是带你去随行出差,算两整天的工钱。”
吴琛早猜到他不明所以的表情,把豆浆一饮而尽,闲来无事剥起鸡蛋,“别说‘可是’。你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还可以坐着给别人按两天脚?”
“坐着”二字一针见血,何清不敢再坐立不安,只得顺承地轻轻点头,半晌,由衷道:“谢谢吴总。”
闻言,吴琛看了他一眼,掩饰地“嗯”一声,把剔透的鸡蛋塞进何清面前的碗里。
出了电梯,吴琛仍随何清一道往外走。
何清放缓本就不利索的脚步,想说“您不用送我”,想了想,改口道:“吴总……我先回宿舍了,您的衣服洗完我就给您寄回来。”
吴琛正在手机里打车,头也不抬,“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自己这样怎么回去,”吴琛抬头,声色俱厉看着他:“挤公交还是坐地铁?”
不知为何,这回何清固执地坚持着,推脱好几遍。最后吴琛没了耐心,挨到车来,一言不发把人塞进后座。
来的是辆轿车,开车的是吴琛的专属司机。上了车,何清扭头,不安地对着窗外,谁想吴琛也上了后座。
“过来。”司机关了车门,绕到驾驶座的间隙,吴琛对何清说。
何清的下半张脸和手指都缩在毛衣里,一双清秀的眼里露出疑惑。吴琛懒得解释,把人拉过来,一把抱在腿上。
司机上车后习惯性瞟了眼后视镜,明显是吓了一跳。吴琛抱着面红耳赤埋头在他颈窝里的何清,淡淡道:“开车。”
一路上,吴琛都搂着他的腰,何清便静静伏在他的肩上,半睁眼看着沿途苏醒的城市光景。他总算知道吴琛为什么坚持送他,却不亲自开车了。他下身这个样子,再贵的皮革坐垫坐着也会嫌硌。都不如被抱着舒服,就算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遇到红灯,司机自觉地看着窗外装不存在。何清抱着吴琛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还是用只有两人听得清的音量,小声说:“吴琛……谢谢。”
他听到吴琛在笑,随后装模做样低语着揶揄一句:“不客气,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
何清不敢再惹事,乖乖闭嘴,认真趴在吴琛身上。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梦里抱住了一颗星星。可惜,他只是短暂得到过星星的光芒,梦醒了就不得不松手,摔得粉身碎骨。何清把吴琛抱得很紧,催眠自己就是在一场不用负责的梦里。脚下这条路很长,永远开不到头,比他和星星的距离还长。
会所的员工宿舍是一栋陈旧的老公寓,植被爬满泛黄的墙面。
走完水泥楼梯,来到房门前,何清攥着钥匙,咬牙转过身,垂死挣扎道:“就到这儿吧……都是合住,没那么卫生,我房间也很小……”
吴琛置若罔闻,把他的钥匙拿过来,直接开了门。
确实脏乱差,比吴琛想象中的还糟。现在是上班时间,屋子里没人。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挥散不去的烟味,地上堆满吃到一半的泡面和扑克牌,墙壁裂开的地方,层层叠叠贴着早就褪色的电影海报。
何清闷头走到最里面最小的那间,开锁打开,吴琛走了过去。
一眼看去只有一张床,简陋但不邋遢,却狭窄得无法让任何一个成年人随意伸展。余光里还有什么,吴琛狡黠地笑了。
他走进去,对着床头几张三好学生的奖状看了看,下巴朝角落那堆五颜六色的五三点了一下,“不是说学习一般嘛,你们学霸都是这么骗人的?”
何清恨不得钻进地里,靠在关上的房门上不说话。
吴琛看着何清清俊的脸庞,眼中浮现门外的一片狼藉。他想象着,每个深夜,那些人在外面爆着粗口扎堆打牌的时候,何清是如何在这间房里只身挑灯夜战。
他走过去,心软地揉了揉何清后脑的头发,“睡吧,不是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