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未落,两人头顶上的石板发出轰隆一声,整块翻转的石板都跟着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然后粉碎着掉了下来。灰尘顿时飞扬四起,阿诺因偏头被呛得咳嗽了半天,眯着眼睛恢复视野,他已经没力气去追究自己身上的鳞片浮现和异变特征了。
灰尘落下。
凯奥斯直接跳了下来。阿诺因勉强抬起眼,就对上熟悉的金色碎发,他有点怀疑自己这是幻觉,又有些怀疑这是这座古巫师塔里别的什么设计、或者是什么奇怪的诅咒,但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只存在了半秒。
半秒之后,阿诺因突然涌起一阵极其浓郁的委屈,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要更快一些,整个人最后提着的一口气都松下来了,任由凯奥斯伸手抱住自己,连站稳的力气都不太足够。
灰头土脸的小黑猫憋着口气,闷闷不乐地往骑士先生的怀里埋,他内伤严重,舌根和喉咙里都是没有干涸的血腥味儿,连呼吸都难受疼痛。阿诺因伸手抱住对方,被赋予了因凯奥斯在身边的独特安全感,他闭了下眼,声音沙哑低微地开口:“凯,我好痛。”
凯奥斯的手心覆盖住对方的后颈,然后慢慢地埋入发丝之间。
“你没有找到其他路下来么,楼梯看来是走不了的。”阿诺因闭着眼睛道,“你是把上面的走廊地板砸碎了吗……”
“嗯。”凯奥斯道,“来接你。”
阿诺因掀起眼皮,露出一条缝含糊地看了对方一眼,嘀咕:“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把分寸拿捏得很精准……”
凯奥斯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略显迟钝地回复了一句:“不太精准。”
阿诺因严肃地看着他,由于失去了眼睛这个心灵的窗户,他再严肃也难从凯奥斯那张一成不变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小怪物不再费力,一头埋进对方怀里,放弃地道:“算了,从你的反应速度来看,我就知道不够精准了。”
凯奥斯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将对方卡在内脏的那口气顺下来,低声道:“你先睡吧,我抱着你。”
“啊……可是……”
阿诺因又没能说得出来。
他的体温上升过快,又因为受伤严重,刚才浮现出来的银白细碎蛇鳞不仅没有消下去,连舌头都变成了奇怪的样子,很薄,顶部分叉,跟普通的蛇信不太一样,他这个显得格外幼嫩和笨拙,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尖牙没法自由控制,带着毒素的尖尖牙齿抵在下唇上,异变的舌尖也露出一点出来,跟真正的蛇相比,他变化的这部分并不算长,但实际上它又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只能跟小尖牙一样不被包容,有点收不回去。
阿诺因说不出话,只好郁郁地结束交流。他的体力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致,此刻失去了交流的能力,很轻易地就感觉到浓重的困意。而刚刚才把他横抱起来的凯奥斯动作一顿。
他半晌没动,像是突然断电了一样。实际上,祂不仅没有断电,甚至在此刻活跃得过分,脚底的阴影化成如有实质的黑色液体,躁动地转来转去。
祂注视着小怪物的唇瓣,此刻,万千个念头似乎都诡异地达成了一致。在确认阿诺因陷入自我修复般的睡眠之中时,在空气之中凭空冒出一截圆圆的黑色触手,它扭动着身躯蹭了过去,在阿诺因的唇上摩擦了几下,然后探索着撬开唇缝,粘/腻湿/滑的圆润触肢一端激动地碰了碰薄薄的分叉舌。
阿诺因的尖牙无意识地咬到了它,而小触手也没有退缩,它甚至在漆黑里透出一股诡异的红色,液体都要快乐地散掉了,试探地又亲了一下对方软糯的舌尖。
小怪物不舒服地把脸埋进凯奥斯的胸前。
这只圆润的小触手瞬间缩回了空气里,而阴影之中,有形的、无形的物质,可以被看到的、不可以被看到的“力量”,都像是被瞬息间瓦解了意志一样扭动来扭动去,像是见到了祂极度感兴趣的东西。
凯奥斯的手指避开了对方的伤口,他低下头,金发跟对方软软的黑色发丝触碰到了一起,发梢暧昧得交缠,气息熨帖滚热,距离近得可以数睫毛。
骑士先生声音低柔地问:“你受了好多伤,流血的地方,我可以舔吗?”
阿诺因自然不会给他回复。
“我可以帮你复原。”凯奥斯跟睡梦中的小怪物商议,“一滴血也不会浪费。”
他的语气眷恋无比。
“这次不弄疼你。”凯奥斯不想让对方因为疼痛有了抵触心理,“亲爱的阿诺,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没有非要对方现在立即回答的意思,但对于一位邪神来说,这样的询问仿佛只是向人类初步学成的“礼貌”,这种无用的礼貌,只有在问祂唯一在意的、唯一怀有探索精神的漂亮收藏品时才会产生,对方给予的答案仅供参考,凯奥斯如果实在想要舔遍他的全身,也不是真的拒绝就能拦得住的。
何况阿诺因也未必就一定会拒绝。
就在凯奥斯问这些话的时候,伊费尽力气地从迎面砸下的碎石板堆里爬出来,他狼狈地拍掉头发上的石灰和碎屑,才一抬头就听见凯奥斯那句:“这次不弄疼你。”
伊:“……”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再雪白的牧师袍,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跟着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