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可步兵同工兵们大部分都是新兵,他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纵然身强力壮,可仍旧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识过尸山血海、遍野都是肠穿肚裂、手脚俱断的尸体,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令他们所有人心惊肉跳。
有胆子小的当场便昏了过去,其余的人纵然从这些尸体中穿行而过,仍有许多人都扶膝而吐,涕泪直流。
青陆却不怕。
她讨饭的那两年,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野地里什么都有,不光是野兽的尸体,还有腐烂的死人。
大约是拐子的那一棍子,将她的胆儿给敲没了,所以她不怕,心腔子里全是勇往直前。
脚下的泥泞混着血水,被他们这些兵生生地淌出一条路,毕宿五在一旁吐的眼泪汪汪,扶着她的手臂不敢抬头。
“陆啊,我怕啊,你说明儿咱们的尸体会不会也横在这儿啊……”他小声地哭着,脑子里全是他老娘的样子,“我想我娘啊,我死了她可怎么活呐……她的病刚好一点儿,还没看见我娶媳妇儿呐。”
这时候了,青陆也不想取笑他,手臂使劲地为他撑着劲儿,拿手去捂他的眼睛。
“闭上眼睛看不见就不怕了。”她小声安慰他,“参将大人说,胡人都被打跑了,咱们是来这里驻防的,不必打仗。百姓们都在往关内迁徙,你老娘不也托了你四叔带着走么?咱们把这里守好,不让胡人进去,咱们的亲人不就能安安稳稳地搬迁了么?”
雨天阴沉,青陆的声气儿和软细致,一句一句地,说的毕宿五心也放宽了,他大着胆子往四下看了一下,脚边却踩了一只烂手臂,他吓的跳起脚来,一下子抱住了青陆的胳膊,闭上了眼睛“陆啊,不成啊,我看不了这些……”
一路拖拽着毕宿五进了堡子,行军打仗自然不比在营地,哪里能有供青陆一个人栖居的小屋子,只能同上千人一起在堡子里同吃同住。
骑兵是宝,自然先去休憩,新兵们分出两百人巡逻,其余的暂时在堡中稍事休息,凌晨再去接替城防。
青陆同工兵部的同袍一起,冒着雨加固城防,一直到二更才回了堡子里休息。
天边最后一点的月辉,被黑云渐渐地吞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诡谲而又深邃。
堡子里黑压压的,士兵们抱着自己的武器昏昏而睡,几百人的鼾声实在壮阔,青陆窝在堡子的最外围,身旁靠着瑟瑟发抖的毕宿五,实在无法安睡。
堡门大敞,夜风夹带着寒冽的雨偶然飘进来,快入秋了。
青陆望着门外的雨色,零星的一点鬼火在野外游荡,她有些恍惚,这一幕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亦或她曾经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