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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郑青陆发达了,如今做上了小旗,一个月的俸禄不晓得涨了多少,打量着咱们家是累赘,不愿意奉养了?哪里有什么替兄从军,一家出一个男丁,她自己个儿愿意上阵,咱们可是拦不住!光天化日的,兵爷有种就把我给砍了!不然我拼了一条命也要告官,府尹老爷不管,我就死到宫门前儿敲鼓去,瞧瞧皇爷刚坐天下,能不能办出不公道的事儿!”

她跳着脚骂,越说越起劲儿,脚下那瘌痢头王三犇扯了扯鲁赛凤的裤腿子,奄奄一息地,“嫂娘,我娘棺材本都押上了,你记着把我媳妇给找回来,啊!”

当真是胆大包天啊,眼见着汪旗总这些粗人说不过她,就要拿刀去砍,彭炊子摸了摸鼻子,沉吟了一时,吩咐身边小厮彭四儿几句,这便挥了挥手叫汪旗总带着人回去得了。

彭四儿是专拨给彭炊子跑腿的小厮,虽才十二岁的年纪,办事那是办老了的,他照着彭炊子的吩咐,在西藕花胡同左近给她一家四口赁了个屋舍,安置了下来。

彭炊子思量了这事儿,总觉得不是个方儿,便想着去同姑娘说一声儿,只是刚进了小院儿,便瞧见叫兰春的小丫鬟走出来,笑着同他说话。

“彭爷这是找姑娘来了?可不巧,姑娘扮了男装出门子了,说什么晚间吃酒,要给同袍们置办些礼物。”她是个活泼的姑娘,同彭炊子说笑了几句,“姑娘只带了潘嫂子出去,为着这事儿,夫人还同姑娘置了气。”

彭炊子怀着心事应了一声,负着手赶了车往位于缎子街的朝雨楼去了——今晚姑娘宴请,定了这间临湖的酒楼,点菜安排坐席皆是事儿,他是闲不下来。

这厢彭炊子安排酒席,青陆倒不急不忙,穿了二哥哥的衣裳,扮成了一个澹宁如画的白衣少年,采买了许多式样的礼物,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小车,慢悠悠地往朝雨楼而去。

宴请定在了戌时一刻,这会儿才申时,青陆指挥着人将礼物搬上了小二楼,自己个儿才慢吞吞地上了去,却见那临湖的窗子边上,有个身形颀长的清俊背影,正负手看湖景,日光晒在湖面上,有些金光粼粼的光投射在窗上,洒了他一身的金芒。

像是左参将的身形,青陆有些纳罕,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小声唤了一句:“参将大人?”

窗边那人闻声转过头来,金芒跳动,落在他的发间侧脸,令他多了几分温润明朗的气息。

左相玉显然有些意外,眸中装了素衣的少年,眼神便温柔下来。

“……京中无事,便来的早了些。”他是个温润的人,此时面上挂了些许的歉意。

青陆一向对左相玉心怀感激,此时见他有些歉疚,忙摇了摇手叫他不必在意,自己则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听说您封了义安侯,都不敢给您下帖子了!”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都是丙部的弟兄,我还怕您不来呢。”

左相玉笑着望住她:“同袍之谊最是珍贵不过,怎能不来?”他顿了一顿,“自从牙狼关一别,也不知你的去处,攻城那夜才知道,你竟然在帝京,还认回了亲人。”

攻城那一晚,小小的士兵穿的像个铁球,活泼跳脱的被抱上了大将军的马,他默然骑行,心腔里满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