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也不是心大到无法无天,只不过她的感情,大概尽数都给了房相如了。也会为了他笑,为了他哭,甚至为了他甘愿做和亲之人……
本来觉得她就是那样一个傲慢惯了的骄纵的妹妹,却不知,她柔软的一面也是这样令人动容。
宰相将公主安抚些后,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将她扶起来,淡淡一笑,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同走上前,在大殿之上跪拜下来,恳恳切切道,“陛下。臣从来不曾求过什么赏赐。今日百官作证,臣恳求陛下,待到臣得胜归来之日,准臣尚公主。臣担保,从此之后,不封公侯,臣之子女更不与高门权贵有姻亲……”
话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绝境了。
宰相劳苦功高,封侯封国公是早晚的事情,光宗耀祖,那是多大的荣宠啊,就这么拒绝了。再加上他那一句承诺,他未来的孩子,不与朝中高官之子或是其他高门贵姓联姻,这就是连以后的可能性也砍断了一半。宰相之子若想再入朝,又要从头再来,没有任何背景。
房相如这如同壮士断腕似的决绝,没有半分犹豫,拱手让出一切权力带来的那些可能性,尽数奉还天家,只为了换得和她的朝夕相伴。
人间烟火,煮酒烹茶,能同她在一个屋檐下看暮雨朝雪,何其之幸。
漱鸢第一次在九兄面前跪拜下来,红着眼仰看向他,道,“九兄,你恩准了罢!房相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求你答应了他罢!”
窦楦实在看不下去好友退居至此,立即上前一步,抬袖道,“陛下!宰相之心,众人都是知道的。如今他自请清剿突厥,也算是为与长公主之事将功补过。臣以为,战机不可错过!如若在儿女情长之事上耽搁了,恐前线的方、苏二位将军不好定夺。”
众臣一听,纷纷也跟着附议,“恳请陛下恩准……”
浩浩荡荡的声音沉沉地响在朝堂之上,李睿震得一怔,慢慢垂眸见伏在地上那两个人,一个是疏淡倨傲的朝中重臣,一个是娇纵成性的长公主,这两个人,如今都变了个人似的,就那么彼此执着手跪在大殿之上,不管不顾那些闲言碎语,只求他恩准……
如果他在拒绝,岂不是满朝文武都要背后骂他无情了?
李睿沉默一阵,终于开口,道:“好。朕就答应房卿!等来年春日,你为朝野带来大捷之时,朕……为你和长公主赐婚。”
刹那间,漱鸢破涕为笑,第一次笑得如此舒心,像是长久以来的奔跑终于可以停止了似的,她笑着笑着,却又喜极而泣,转过头看向宰相,而宰相亦是淡笑着,认真地回看着她,满目缱绻,温柔至极……
皇帝亲口赐婚,那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两个字!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其中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和苦涩,才换来了今日在君臣面前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望着彼此。
宰相在袖中轻轻捏了捏漱鸢的手背,悄然地安慰着她一切阴霾即将过去了。然后他拉着她,一同跪拜御座,谢过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