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清汤大馄饨,里面只洒了葱花,但宋星遥闻到熟悉的味道——汤头闻着就鲜美,尝一口更是熨帖入脏腑,这是林家老厨师的手艺,汤头是用好几种菌菇煨的小母鸡,撇净了油,馄饨馅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剁得筋道再和调料,曾是宋星遥永远吃不腻的佳肴……如果说宋星遥对林家还有那一丝一毫的怀念,那么毫无疑问,只剩这口吃的。
林宴煮出的这碗馄饨,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天冷,她又在狸乐馆里耽误了大把时间,错过饭点,早就饿了,也没多说什么,拈勺就吃,吃了一半才渐渐将飘散的思绪抓回,接上了先前的对话:“我所求即你所愿?你知道我求什么就敢夸此海口?”
林宴也在吃,和她同桌平静吃饭,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求什么?”
“我若说我求这天下呢?”她冷笑。
“天下?”林宴抬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难度有点大。”
宋星遥刚想嘲笑他,却听他又认真道:“若你真要,那我改改部署,从长计议便是。不过你可得想好。我能舍命陪你,但你得有抛却身家性命的准备,因为胜算大概在四成……不,可能五成……”
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宋星遥默了默,才沉声道:“林宴,你疯了吗?”
“我没疯。”林宴定定看着她,“我们都回来了不是吗?手里握着先机,为什么还要一成不变地走下去?我们不可以改变吗?我辅佐过两任帝王,参与过两次宫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遥遥,若不想要天下,那你觉得谁合适做这天下之主?”
宋星遥握着瓷匙的手紧了紧,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了谈论天下的资格,不再困于后宅,思忖道:“太子庸碌,皇后娘家势大,不适合;三皇子虽有才能,为人却狠毒,并非仁君;十五皇子年幼,若是幼帝登基,易受强臣控制……”
今圣的皇子夭折的夭折,获罪的获罪,如今留在长安有资格夺储的不多,宋星遥想了一圈后发现,好像竟然没有堪当大任的皇子。
“你的目光为何只局限在皇子之间?”他依旧定定看着她。
那双眼已经不再冰冷,连带着这个男人也变得陌生起来,他再不是她记忆里沉默寡言的林宴。那个林宴,拒人千里如藏入刀鞘的利剑,而今却锋芒毕露,不再遮掩,像走火入魔的神仙,一点一点从天上被拖下。
宋星遥深吸口气,脑中光芒一闪,忽然想到什么,惊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