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钱永感觉双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他是习武之人,又是年轻力壮,按理说要比那老头强得多。
然而,做农活,他竟是比不过那老头。
此时此刻,看着神色如常的老头,他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他实在无法理解,如此消瘦的身躯为何会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你们两个娃娃咋搁这坐,去树荫底下坐。”
这时,白发老头注意到了钱永两人,缓缓的开口。
那副无论面对什么,都显得风轻云淡,不骄不躁的模样,落在钱永的眼里,竟是让他升起一种这老头是个世外高人的感觉。
但他心里清楚。
这个老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没有丝毫特殊之处,更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钱永不屑一顾的长安府差役,在这个老头的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就是这么一个地位卑微的人,今日却带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这老头真有劲啊!”
出身商贾的少年,看着在烈日下干活的老头,发出这样的感叹。
钱永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来这里之前,他没有接触过农户,也不在乎农户。
农户们过得如何,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一直到昨天,他仍旧是这个想法。
既然丞相大人叫他来这里干活,他便来这里干活。
等到秋收以后就回去,待满一年,拿银子走人。
他压根不想跟这个村子里的任何人,有任何的接触。
可是。
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对眼前这个满面沧桑的老头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很好奇,这个老头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之后的时间。
钱永和同窗坐在树荫下,安静的等待着。
穿着背心的白发老头,一个人在田里锄草,不慌不满,仿佛这么一小块田地值得他付出一整天的时间。
话虽是这么说,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干完了活。
站起身,略微佝偻着腰,看着两名少年,粗糙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两个娃娃都饿了吧,回去咥饭。”
钱永看着老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沉默,站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到住处没多久,钱永就看见小阿宁、刘斌他们扛着一大箩筐的草,往回赶。
从刘斌和另一名同窗的脸色来看,他们割草喂羊的任务进行的也不算多么顺利。
“爷,额回来了!”
皮肤黝黑的小阿宁将箩筐放在地上,冲进屋里,跟自己的爷爷讲述一路上遇见的趣事。
哪家的狗和哪家的狗又打架了,在哪里看见野狐狸了,哪条河的鱼儿从河面冒头了
都是一些零星的琐事,小阿宁讲起来却是滔滔不绝。
老头沧桑的脸上带着笑意,时不时的答应两句。
四名少年坐在院子里,看着祖孙二人,神色复杂。
尤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户部侍郎之子刘斌,看着小阿宁,表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羡慕你们,只要出去割草,我和钱哥今天差点儿没累死在田里!”
出身商贾的少年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话音刚落。
跟着小阿宁去割草的少年就露出了不满之色,没好气道:
“你这说得什么屁话!好像割草很容易似的!”
“难道不容易?”
“废话!当然!你还别不信,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羊喜欢吃什么草?能吃什么草?哪些草,羊吃了能治病?哪些草,羊吃了会死?”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几头羊罢了!”
“不过是几头羊罢了?你知不知道整个村子就三头羊!
你只是锄草,大不了就拔掉一些麦苗,我和刘哥可是肩负着照顾那三只羊的重任!”
“那你知不知道在太阳底下锄草是什么感觉,知不知道头上的汗流到眼睛里,睁不开是什么感觉?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天,割草也不如锄草辛苦!”
“你放屁!”
“你才放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两人聊了没几句就争吵起来。
“够了!”
这个时候,钱永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屁大点事都能吵起来,你俩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钱永作为丁字班的头头,说话还算是有分量。
两人冷哼一声,全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