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家破人亡,人人都说他父亲是罪逆,他偷得性命在人间,自此一蹶不振,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盘旋在赌桌周围,用骰子牌九麻醉着感官。这些年他早就学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随随便便就能给赌坊的打手下跪,输了钱后四处躲债,然后厚颜找上赵晋去要钱。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哪想到一切反转过来,有人告诉他,他又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依旧做他的“卢公子”。
两个内监用了好大力气才把卢青阳扶起来,其中一个笑道:“卢公子,皇上说了,您这些年委屈了,皇上赐了您一间大宅子,在京城最好的地界,四邻都是侯爷伯爷们呢。您收拾收拾,这就随小的们上京面圣谢恩去吧?”
卢青阳涕泪横流,直到坐上了上京的马车,仍有不真实之感,恍若在梦中一般。
比起他的错愕、震惊和狂喜,他妹妹卢疑霜就显得平静得多。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坚信着父亲是清白的,也坚信终有一日会有人揭开当年的真相,把她失去的一切为她讨回来。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会是她的心上人慕容子儒。
她坐在车里,瞧着熟悉的景致渐渐远去。这是她第二回 上京,头一回,是十四岁那年随父亲回京述职,在京城耽了小半个月。她和慕容家的公子定了口头婚约,约定好等到她及笄,他就派正式的官媒上门提亲。
那年冬天,她沉醉在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当中,怎知危险正在降临,又怎知那竟是与他见面的最后一回。
这回故地重游,她已作商人妇,而他大抵也已娶妻生子。他们会否遇见?会否寒暄?他会否追上来解释,为什么没能出手相助?他又会不会,说这些年他没有忘了她,就像她从来没有忘却过他一般。
京城赵宅门前人声鼎沸,如今赵晋是朝中红人,几番被圣上传召进御书房私语。又有风声传出来,说睿王有意举荐他去做北川都督,观望的、打探的、好奇的、想巴结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快将这座近十年无人光顾的宅子门槛都踏平了。
卢氏进京后没有搬入赵宅。她和卢青阳一道进了宫,被赐住在一座新宅邸内。
有不少从前与她父亲交好的官员上门来探望,那些个夫人小姐,由她和卢太太一同接待。
卢氏的好颜色在太太们的赞许中传播开很远。
不少人艳羡赵晋,这些年虽不得做官,可身家巨富,又有如此美人作伴。
诚远伯府二房夫妇,为此冷战了三四天。
慕容子儒想起自家那个母老虎就烦,在花楼里与人大吐苦水,“你说说,这女人是不是麻烦?我跟卢小姐那点过去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人都嫁了,跟了姓赵的小十年儿,难道我会念着这么个残花败柳?镇日拿那点捕风捉影的事来拷问我,你说她是不是傻?简直是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