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她都领来,可见不会是寻常的地儿。
褚怿淡声:“老伯的儿子在褚家军里待过。”
容央恍然,又茫然:“那你还说你们不认识?”
褚怿笑,垂眸拾箸:“褚家军一共二十万。”
容央:“……”
暮春的月攀上墙头,褚怿低头吃饭,容央低头吃鱼。不多时,老翁把清理干净的鱼提出来,坐在篝火前烤,一面烤,一面同众人唠嗑。
大抵是因为多年鳏居,老翁今夜的话实在多得聒噪,可是这样聒噪的话,在这静悄悄的春夜里、小院中,又别有一番热腾腾的烟火气。
哪怕是说起一些并不美好的往事,老翁的脸上也仍带着恬淡而满足的笑。
容央吃鱼的动作慢下来,听老翁提及他二十年前从戎的大儿子,听他大儿子在一年春夜传来的死讯。听他说他给继续参军的二儿子送行,从此开始对每一个冬天和春夜悬心。
他的儿子总是在冬天死去,死去的消息则在某个春天的夜晚传来,第二天,官府会派人来送些微薄的抚恤金,他的老大、老二就变成那份文书上的三俩点墨,和那些硌得他掌心疼的旧铜钱。
他说那几年大鄞总打仗,跟辽人打完,跟西夏打,跟西夏还没打完,金人又开始趁势作乱。那会儿的先帝不甘心,每次逢战都想一雪前耻,可越雪,那耻就越深,就越把国人的脊梁压得沉。
汉人的疆土被掠夺,汉人的尊严被践踏,这耻,怎么就雪不了呢?
老翁想不通,想不通北边的大地为何要吃掉那么多汉人的性命,想不通那十六州的地下分明埋着汉人的祖先,为何当汉人去收复时,下场会比那贪婪的侵略者还惨烈。
他想先帝也想不通吧,官家也想不通吧。想到这里,就想到刚刚大败的忠义侯府,想到那位和亲在即的帝姬。
“唉,也是六万人哪……”
六万人,是多少人的儿子,多少人的夫君或阿爹,是多少人悬心吊胆、徒劳无功的盼望,多少人被冬天和春夜一起埋葬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