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
不知是从何时起,民间开始盛行这样的一句歌谣,唱到后来,更是明目张胆,由“要高官,受招安”丰富为“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再囿于所谓走投无路,而是用暴力和血腥来另辟一条路,一条践踏着同胞尸首走出穷困,走入权贵的路。
冷然月色泄入亭中,褚怿摩挲着酒杯,脸遁在暗影里,褚晏的声音依旧响在耳畔,从那为招安与否几次三番同他唇枪舌战的朔州刺史,谈及下令招抚当夜,暴徒首领酩酊之后,领人在朔州城内的横行霸道,残暴嚣张。
“六户百姓,两名老叟被当场乱拳打死,五名妇人及少女被奸,其中年纪最小那个年初刚定了婚,被辱之后,顷刻投井而去。官兵赶去时,两间屋舍已火光冲天,因反抗而被打晕、打残乃至打死在地的丈夫、兄弟、街坊邻居不知凡几……”
招安前,暴徒以暴徒的身份烧杀抢虐。招安后,暴徒披着官府的脸皮,更有权威地鱼肉百姓,恣意欺凌。
刺史惶恐,终于下令当场处决犯事者。但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当夜,褚晏率兵围城,剿八千降匪,一个不留。
一壶酒已被饮尽,褚晏没趣地把空酒壶扔开,唇边扯开凉薄一笑:“老子就后悔,怎么偏要听那夯货的屁话,该杀时不杀。”
宵风凛然,丝毫无夏夜的燥气,反是冷冰冰的,令人时刻如芒刺一般。褚怿道:“金坡关一败在前,四叔戴罪平乱,自然是尽量顺应圣意为好。”
褚晏实在消受不下这样生硬的安慰:“你再往下讲,便可扣我一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帽子了。”
褚怿张口结舌。
片刻,敛神:“祸兮福之所倚,他们既借此事大做文章,欲至褚家人于死地,那便趁势同他清算总账,届时孰成孰败,谁生谁死,尚未可知。”
褚晏打量褚怿,夜色里,青年眉目沉定,眼神深静,依旧是往日那副镇定得近乎老成的面孔,可依稀又有些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