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不应该带勃朗宁的,该带马克沁,那个不要换枪管子。”

见陈余还活着,麦师傅又急急忙忙给其他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抬起手陈余想看看手表,可是炮楼里昏暗,不辣给他点燃火柴。借着火光,陈余看了一眼手表,他忘记给手表上发条了,现在指针停在两点四十七分钟。

“几点了?”

不辣说:“你看不清,我也不认识表。”

“麦?”

正在帮余治摁住腹部伤口止血的麦师傅没空看,不辣又点燃一根火柴,帮麦师傅擦干净手表上的血迹。麦师傅看了一眼手表,笑着对陈余说。

“少校,已经五点,天快亮了。”

陈余靠在木箱子旁有气无力:“我是后背被手雷给炸了,不是脑子给炸了。过的没那么快,告诉我,几点了,我想回湖南。”

不辣扭头说:“死鱼,你说的嘛!等打完仗,我们两个一起回湖南去。”

“打不了仗了,我快死了。”

麦师傅朝陈余丢出一把染血的纱布,那是帮余治止血的。现在余治已经昏迷过去,麦师傅好不容易才帮他止住血,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少校,你只是肩膀被弹片击中,脑袋上的弹片被钢盔挡下来,死不了。现在才三点过五分,距离天亮还很遥远。”

陈余诧然的看向不辣,他只是觉得后背阵阵刺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疼的想睡觉。

不辣认真的点头:“没得事,死不了。”

“哦。”

看见射击孔里不断有子弹打进来,弹跳着擦除火星。那是九二重机才能射出的密集弹雨,又或者是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射出的。

现在日军不冲锋了,他们有足够的火力朝着每一个冒出火光的射击孔射击,身旁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两道泪痕从满是硝烟的脸上划过,守不住了,日军再来一次进攻就能杀死里面所有人。

剩余的人继续朝外面射击,中弹就中弹吧,安静的躺在这里。等日军再一次发动进攻,陈余就引燃藏在炮楼里的炸药,将这栋炮楼炸塌,以全当作坟墓。

耳边的响起枪声逐渐减少,陈余闭上眼倾听枪声,只有一只耳朵能听,另外一只耳朵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听不太清楚。

持续枪声有十三道,又加了两道,那应该是不辣和麦师傅,又减少一道轻机枪的枪声。

周围虽嘈杂,但此刻陈余第一次有时间安静的欣赏一曲‘枪弹合鸣曲’。他找到一处数年来溃败后,一直没有时间凝听的曲子,从未如此寂静的听完这首‘合鸣曲’。

陈余睁开眼看见了余治,他躺在自己身旁,手掌默默摸索到他腰间的枪套。

“我不想死在日本人手里。”余治虚弱的说。

拍了拍身旁的木箱子,陈余支起腰从里面拿出长长的引信雷管:“我这里有大的,保准你死的连渣都没有,捡你尸骨的人看见都得说死的粉身碎骨。”

“呵呵呵,咳咳!!!”

余治被陈余逗笑了,笑了两声之后便是剧烈的咳嗽:“对不起!我之前看错你们川军团,你们这些人不是甩不掉的包袱,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你也一样,众所周知,好人不长命。”

“以前路过山东崂山的时候,有个算命的道士说我只能活到二十三岁。”

陈余说:“我比你好,今年二十五。”

“晦气。”

“呵呵呵。”

说了几句,余治又闭上眼睛了。他没死,陈余看见他的手正在给手枪上膛,如果有日本人冲进来,他会射完弹匣中所有子弹,而后等着陈余来波大的。

不想动了,不辣跑下来一楼,从一堆木箱子里找到一箱重机枪弹药,跌跌撞撞爬上楼梯。爆炸的烟尘从头顶的射击孔喷涌而进,听着日军步枪的枪声越来越近,喊杀声也清晰。

拔出腰上的六轮手枪,虞啸卿送给自己的枪,里面的美国大米吃不了他,那就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吃上一块东瀛肉。

闭上眼睛的陈余猛的睁开眼,他听见一道不属于美式装备的枪声,更不是日军的枪声,而是来自于一把中正式79步枪。

不辣连滚带爬摔下楼梯:“来啦!阿译来啦,他们来啦!”

“扶我起来,老子还能开枪!”

陈余不想装死,装死装成烦啦那个熊样,自己一辈子都恶心。

爬起身的不辣握住陈余的手臂,他刚刚站起来,背后和肩膀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辣这个倒霉催的,他的双手抓着陈余受伤的肩膀,把伤口给扯撕裂了。

“别扶我起来,还是躺下的好。”陈余倒吸一口凉气说。

不辣又小心翼翼放下陈余,搓着手跑到大门口,手脚并用的爬上坦克看。

“哈哈哈哈哈······”

躺在身旁的余治大笑着,陈余现在希望他去死。

“你不是死了吗?”

“被你逗活过来了。”余治闭着眼睛说:“兄弟,把你手上的雷管丢了,我看着害怕。”

陈余将雷管引线丢进箱子:“你闭着眼,根本没看。”

外面的日军叫喊声越来越远,枪声也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各种中式武器的枪声,各种乡间俚语混杂而成的叫骂声,以及不辣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