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人家重颜面,家族门楣大过人命大过天。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点破,维持表面的尊贵罢了。现在猛地被当众扯了遮羞布,那滋味比挨了一记耳光还难受。
原只想看个热闹,熟料最后踮脚一瞧,塌的竟是自己家!
这个姜央,过去不声不响、面团子一样的人,怎的一场搓磨下来,嘴皮子反倒利索起来,骂人都不带脏字儿!
暖阁内的气氛彻底僵下来了。
一张张娇艳欲滴的美人面都涨成猪肝色,打眼一晃,活生生一出地狱变。宫人捧来上好的雪水云绿,到她们嘴里也香不起来了。
姜央却是托着茶盏,意态闲闲。江南的茶随了那片土地,入口细腻温婉,舌尖细细品着,脑海里便情不自禁浮现出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天光穿过犀角嵌的窗格,暖而慵懒地打在她身上,裙褶如水波在光下细细流淌,有种杏花微雨式的恬淡。
姜凝越看越来气,恨不能上去撕了她的脸。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平日仗着父亲偏爱,在家作威作福惯了。敢有人这样讥讽她,她早叫人割下她舌头泡酒!
当下她也不打算忍,一拍桌子便要起,茶盏和杯盖都磕得铿然一响。
可才站起来,她脑袋便是一阵晕眩,眼前发黑,又摇摇晃晃跌坐回去,隔着肚子揉空荡荡的胃,心里委屈得直冒泡。
今日这场梅花宴,其实办得很匆忙。之前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今早天刚蒙蒙亮,才有灰衣小监匆匆上门递帖子。
当日下帖,当日就让赴宴,哪有这么办事的?寻常人家在村口支个酒席都不这么干。
姜凝原以为,是太皇太后故意针对她,遣人出去打听一圈,才知家家都是如此,这才放了心。
她是个好面子的人,无论赴什么宴,都必须打扮得美美的,艳压群芳,今日更是不能跌份。为了抽出时间梳妆,她连早膳都免了。这会子人终于是顶不住,气血亏空,脑袋发昏了。
想起这个,姜凝就更加憋屈。
于她而言,今天是个大日子。不单单因为这场梅花宴,还因为自今日起,她便要正式进宫做伴读,住进她梦寐以求的铜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