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挺好的,施工规范,保护措施做得也很好。进度蛮快的,之前那个师傅说,墙面干透了,之后的事情,最多一周就做完。”谢燎原说完之后想着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来着,对了,“花也浇了。段主任说这段儿降温快,您那株黄桷兰要保温一下,我和兰哥弄了个薄膜给它罩上了……有点儿丑。我们拍了个照片,给您看一下。”
“这事儿我得谢谢老段。”兰嬢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往谢燎原的手机上看了看,看完了忍不住,“还真是丑。”
“呵呵呵……”谢燎原笑得挺不好意思,“保温最重要。”
兰嬢拍拍谢燎原的肩膀,“我一意孤行,连带着你忙前忙后,辛苦了……”
“您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吗?”谢燎原笑着说,“您这样一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谢谢你就受着,到时候该收多少钱就收着。”兰嬢看向远方的万家灯火,取下了老光眼镜。
“实际上是亏的。”谢燎原始终介意这个事情。兰嬢爱钱是真爱钱,这件事情太不符合常理,从来没有见兰嬢做过亏本买卖,“您想为夏叔出口气,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一样的。”
兰嬢摇摇头,站起身来,望着远方说:“不是为了这个老头……嗨,这个老头儿其实也不明白。”
“您要是想让我明白,只需要……几句话。”谢燎原解开身上的围裙,握在手里,那天他就想说的,兰哥捏住了自己的嘴。
“一开始我自己也觉的是为老头儿出气……”兰嬢没有回头,看着那些大楼里的盏盏灯火说:“后来想想不是的,我应该是为了小罗。”
“小罗。”谢燎原念了一次这个称呼,脑子里面得到的信息是罗玉尚,夏叔已经去世了好些年的妻子。
“这个厂子怎么来的,我跟你们说过。我说是小罗来找我的,我没有说的是其实我非常愿意做这个厂……哎呀……这话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说出来心里真舒服。”兰嬢回头,笑看着谢燎原,“我一心一意想做事的,但是我也知道嫁了兰老头其实就是照顾他和阳阳,我要出去做事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儿,没有谁看出来。”
“除了她……”谢燎原轻轻说。
兰嬢笑笑:“对,除了她。你知道小罗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
谢燎原摇头。
“她说我知道你和夏修贤清清白白,别人怎么说都是乱说的。我不会在乎那些嚼舌根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投这个厂,你有赚不完的钱。”兰嬢说完了问谢燎原,“听着舒服不?”
“十分舒服。”
“我也觉得是……你知道吗小谢,这个厂前期所有的事情都是小罗跑下来的。老夏那个时候复员回来安排在政府工作,因为办手续的事情卡住了,他要小罗放弃,说让她回家带孩子就好。后来,兰老头帮忙手续终于下来了,我跟老夏说就这件事情我看不起你,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厂子一天好过一天,做得很大的时候,小罗让夏修贤从乡上辞职回来帮家里,这样厂子就成了夫妻店,和着旁人都夸夏修贤能干,我觉得管他屁事儿啊,做起来、做到好都是小罗,都安定好了他才回来,却变成他能干了?
“兰老头说这是封建余毒,我想了想兰老头说的对,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女人行,就算你真的行,也要把光贴到你男人身上。厂子刚有的时候,都说罗玉尚一个女人家能成什么事情;厂子稳住了的时候,都说罗玉尚这个女的不晓得有什么手段;厂子好起来的时候,都说罗玉尚运气好;厂子如日中天的时候变成夏修贤能干了……没有一句好话,没有一句好话是给罗玉尚的,为什么?因为她是女人,这个滋味我太知道了……”兰嬢狠狠擤了擤鼻子。
谢燎原把手里的的围裙给兰嬢递过去,兰嬢一看嫌弃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纸巾来。
“现在厂子被这一群不肖子孙经营惨淡了,都想着怎么把它卖了,怎么把它变成快钱,就没有谁想过这是罗玉尚一手一脚一砖一瓦弄出来的,他们夏家没有罗玉尚,有今天的光景?说白了,就因为她跟我说的那两句话,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你们以为这么多年兰家的股在厂子里为什么不买回去,不是不想,是小罗不让,她说了她承诺了我的……我撑起了她建这个厂,她就一定要我挣钱,要我有挣不完的钱。”兰嬢把纸巾揉进手里,“把厂子弄回来,亏的早晚都会挣回来,这点儿我亏得起。”
“即目前的进度来看,您不用和夏叔结婚……”谢燎原想了想不对,立刻换了一种说法,“结了也好,震慑力更强。”
兰嬢何等精明听了谢燎原这两句话,笑着问他,“兰驰阳有没有表示过选了你后悔?”
谢燎原面上坚定地摇摇头。心里却是想着兰哥大概每一天都在后悔,其实说开了那天当时兰哥就后悔了,主要是自己动作快……没关系,只要动作够快、心够诚、时间够长,就足够让兰驰阳不后悔。
兰嬢看一眼谢燎原的样子,对于他的表态有几层硬度心里有底了,“说了这么多,其实一定要说是为谁,现在我觉得,说到底我是为了我自己……兰老头说的对,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都是不可能的,人到了这个岁数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要自己高兴才是正经的,这事儿啊,就是老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