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我会就此放过你。”
他扳过那张脸逼她对视。施必齐却漠然别开他的手,一弯腰,拣起胸花重新佩在他襟前。
门外响起找寻新郎的动静,此起彼伏。
她食指摁回那豁开的囍字边角。
出口的嗓音,再薄情不过,像毫无温度的准点报时,
“吉时已到,周先生。”
上海如今还因袭着不少婚俗里的老作兴。
比如新娘子上车时得在腿间置一个铜火炉,红些,亮堂些,讨个香火不绝的好彩头。
又比如,中式嫁娶礼的人家并非抛捧花而是绣球。
球落谁手,谁则接棒。
出发到酒店之前,宝珍就絮絮叨叨地提醒必齐,等我抛球的时候你一定要拣个好位置,到正前方站着,我好把球“黑箱”给你!
不成想,施必齐原还答应得好好地,眼下要抛了,她人又不见了。
一对新人貌合神离地比肩而立。宝珍只好问周恪,“你家‘弟媳’跑哪去了?”
周恪一言不发。
倒是想起他从杂货间临走前,二人之间的对话。周恪告诉施必齐,他昨晚做了个梦,梦里花开两朵般的双结局:
一枝是他逃婚,一枝是她来抢婚。
施必齐听完笑而不语,最后只从他香水覆盖的残余酒气里断言,“你喝醉了。”
这世上两种话最最不得当真,醉话和梦话。
偏偏你一次性占了两样。又怎么敢大言不惭地说出口?
而此时此刻,酒店门口华筵之外,夜回归它本来的萧条与静默。
施必齐将双脚从高跟鞋里松泛出来。一刻钟前联系的司机眼下如约把车子开来,但他歉意地答复施二小姐,周先生方才招呼过了,您必须待到喜宴结束,才给走。
“很抱歉。我们也是拿钱交差,得罪了那个爷,后果如何想必您也知道的……”
“行,你回去罢。”
“哎,谢谢二小姐通融。”
车子在夜色里原路折返,如一粒尘埃簌簌地滚进红尘。
天上一撇月像香灰焦糊的疤,
月下一人一立牌。
牌上写道:
新郎周恪先生、
新娘佟宝珍小姐,
于庚子年二月初二赤绳系足,永结良缘。
作者有话要说:【非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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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21/5/4初版,5/13小修一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