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坐在颜政身旁,望着戏台上的装饰,心里头甚是粗鄙,论戏?东秦这群沐猴而冠的人,懂什么是戏?
只不过一旁的马文升,却是看的起劲,觉得这出戏倒是新奇。
颜政沉默的看着,用上疍户演员后,虽然需要用提词的方式,来提醒台词,不过明显她的声音中,能让人听出一股子被压迫久了的无奈和悲感。
其余列席的观众,也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王珩看了一会后,才猛的反应过来,整出戏到底在讲什么!
戏台上,已经演到了喜儿被凌辱的部分。
由于颜政的修改,这里的喜儿不仅贞操没了,连腿也被地主婆打瘸了。
“银簮刺激起我满腔仇愤,皮鞭抽更叫我仇恨入心。不怕你手段狠毒刑用尽,难禁我一颗心报仇雪恨。一笔笔血泪账定要记真,旧日仇今日恨比大海深……”
这句唱罢,在场的人无比激愤起来,尤其是明裔,更是一个个红着眼眶,恨不得上台将饰演黄世仁的徐凤来给打死。
王珩内心惊骇到了极点,他打小家中就有良田千亩,父亲也有功名在身,他所站的角度自然不是喜儿。他只看到这出戏中,满满渲染的就是对乡绅的仇恨,这让他很是不满。
他爹在家乡素有美名,那家佃户不念他们的好?修路架桥,那样好事没有他家的份?怎到了这出戏中,就将士绅全列为黑心这一列。
一旁的马文升看着,却是幽幽的哽咽起来,两行清泪伴随着鼻涕,一个劲的往下流。
王珩顿时一阵恼怒,可却不敢发作。
他不明白的是,这出戏唱到了马文升的心里,寒门士子出身的马文升,年少时不知道受过多少地主、胥吏的欺凌。
直到他考中秀才之后,才稍稍有了些改善。为了让他继续读书,家中父母终日劳累,自家妹子也是早早嫁给人家当“等郎媳”,受尽了虐待。
这戏更是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喜欢的少女,那是一家豆腐坊老板的女儿。
有一次他娘病了,他爹让他去买一块豆腐。钱不多的马文升,觉得买一块豆腐丢脸,面子薄的他站在豆腐摊不远处一直看着。
那少女见他穿着满是补丁,满脸羞红的攒着钱,便是笑得灿烂的给了他几块豆腐,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几文钱。
此后见了他,又时常会给一个微笑。
可惜未能同她多说一句话,等马文升中了举人,家境大好之际,那个少女已经嫁作了人妇。
虽然她日子似乎还算美满,可马文升看着这出戏,不自觉就认为,那个
少女一定也是被强迫的。
否则的话,他应当是可以鲜衣怒马的出现在她面前,买下她所有的豆腐,再让人下聘,从此当地多了一桩美谈。
想到这些,马文升哭的更厉害了,直到被王珩狠狠的用胳膊打了一下后,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