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齐语白轻叹一口气摸着眼尾道,“真的有那么红么?”
“没有,只有一点儿,很好看。”沈醇拿下他的手道,“不要用手乱揉,要不然真成兔子了。”
齐语白轻抿着唇看着他温柔的神色道:“你何时知道我要走的?”
“从知你是男扮女装时就知道。”沈醇轻抚着他的发笑道,“元后枉死,你能在风云诡谲的宫城中装作女子忍了那么多年,必定不会只为了自己。”
“你知道……”齐语白垂眸。
世间有多少人不明白他,沈醇却是明白的,在草原许久,虽很少有人提及沈醇的过往,可仍有端倪。
幼子们说要像他学习,勤拉弓箭变得强壮,成人们说他们从前对待尚朝人都会有些偏见,觉得他们软弱可欺,没有资格占领这么富饶的土地。
南溪太后是尚朝人,生的温柔如水的模样,从他去时就深居简出,若在从前的南溪,即便受了宠爱,母子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他是六王子,又非王后之子,相处之时虽杀伐果断,却对百姓仁心,几位王妃生下的孩子并不在王帐,而是带着母妃自领一处,只要不作乱,也未见他刻意刁难,日日猜忌。
他这个人生性自由,对于王位也没有那么执着,既会夺位,必然是从前过的艰难。
经历相同,既是爱人,又是知己。
“我当时不告诉你……”齐语白叹了一口气。
“尚朝的事你一人解决比较好。”沈醇笑道,“你怕我卷入,我知道。”
为王者一人可任性,却不可带着百姓任性。
他若真的带着南溪帮他,南溪将士入了楼关还可退,若入了京城,得了皇位可不会任凭他拱手让人,那时候再想退,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退走的。
王者为舟,虽可明水流流向,加以引导,却是被水承载的。
齐语白轻轻抿唇,心中又暖又酸涩:“是我狭隘了。”
他该知沈醇会明白他的。
“此事就此揭过。”沈醇撑着头,撩起了他的一缕发丝道。
齐语白见他动作,颊上微红:“嗯。”
“但你对我用迷药的事要怎么算?”沈醇用发尾轻轻扫过他的耳垂笑道。
齐语白耳朵一痒,身体轻颤了一下,心也跟着紧缩:“当时……”
“还有催情香。”沈醇将那抹发丝顺着他的耳后划到了下颌,面前的人轻轻躲着,却是全身颤栗不已,“还躲?”
齐语白顿时忍住不敢躲了,只是喉结吞咽着,察觉着那发尾扫到了喉结处,鼻头忍的微酸,本来已干的眼睛又泛出了水汽:“我当时只是在想,你若醒着,我必然逃不出去,你对我说那话……”
“自然是察觉了。”沈醇凑近笑道,“我若不放你,你会睡到第二天早上。”
“你果然是故意的……”齐语白跟他抵着额头,脸上泛上了热意。
他那夜用药的份量不重,就是避免被他察觉,只想着若能加上药效让他睡过去就好,谁知自己也差点儿没从床上爬下去。
“我是打算早点儿放你走的,谁知你那么热情。”沈醇轻碰着他的唇笑道,“你再做一次,此事便既往不咎了。”
齐语白跟他离的极近,心中已热,脑中更是一片混乱,想起那夜以为他是迷蒙做出的行径,只觉得脸上的热意要将自己点燃了:“不行……”
“看来陛下没什么诚意。”沈醇松开他起身道。
齐语白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急道:“你去哪儿?”
沈醇笑了一下,抽出了手臂指了指床里,带着床上的锦被躺在了最里面的位置:“既然在吵架,自然没有相拥而眠的道理。”
他背对侧卧,相隔不过两臂,齐语白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旁边空荡荡,彼此之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这人还是如此任性,却让他的心里又急又甜。
吵架。
这哪里是吵架,分明是威逼利诱,他就应该放着他躺在里面躺一宿。
可他来了,原谅了自己所有的任性,只是要补偿而已,即使没得到也没走。
大概就像个要不到糖莲子而赌气的孩童,让人不得不去哄他。
沈醇闭着目,察觉了身后的动静,腰被搂住,对方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背上,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耗尽了所有的羞耻心。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声音柔软,尾音轻颤,沈醇不用去看都知道他脸颊必然红透了。
沈醇握住了他的手转身,怀中人果然如料想的一样,只是视线对接,那满脸红晕的人却轻轻起身吻了过来。
不得章法,睫毛轻颤,睁眼时其中满是羞涩和问询:“我做的不好么?”
“阿白做的极好。”沈醇摩挲着他的颊,扣住他的颈侧将人带了下来吻住。
齐语白轻滞,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虽为男子,却也是他的妻,这一生都不会变。
红烛落下了一滴泪,沈醇抱着睡的人事不知的人去了殿后的汤池,一应洗过擦干后重新放在了整理妥当的床上,这才拥着人睡了过去。
……
“陛下,您起了么?”殿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齐语白轻轻蹙着眉,翻了个身,埋在了一旁的温暖中,试图堵住那有些聒噪的声音。
“陛下,再晚就迟了。”太监在外面踱着步。
新朝初开,陛下勤勉,吩咐了早朝不可断,平时陛下早就起来了,可今天殿内竟无半分动静,这个点大臣们就快进宫了。
齐语白拉上了锦被,只觉得疲乏到睁不开眼睛,却觉耳垂被人轻轻捻动,耳边传来带笑的话语:“陛下,该上朝了。”
“我累的很……”齐语白蹙了蹙眉,却发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沈醇看着怀里困倦挣扎的人,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然后手被拍下去了:“别动……大胆!”
“陛下?”大太监的声音变小了些。
齐语白被扰的不能睡,睁开眼睛时恍然回神,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你别闹……”
“我没闹,你该上早朝了。”沈醇摸着他困倦的眉眼笑道,“或者罢朝也可。”
“早朝?”齐语白蹙眉,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草原,而是在皇宫,他看向了窗外,天色已有些蒙蒙亮了,若是不起,真错过早朝了。
他翻身坐起,察觉身上穿好的亵衣,正要叫人,却蓦然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人。
这人倒没什么忌讳,直接穿了他的亵衣,亵衣柔软宽松,倒不挑身形,只是不知是否睡觉也十分放肆的缘故,那领口微敞,露出了上面细碎的抓痕,在这样的清晨,真可谓是活色生香。
再加上这满地缠绕的衣服,谁进来都得大惊失色。
“你……”齐语白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此刻却好像偷情一般。
让他走?齐语白下意识就是不愿意。让他躲起来?凭什么!
“怎么?陛下真想苦短日高起?”沈醇看着他笑道。
他耳饰未解,随动作轻轻晃动,此刻就这么躺在床上,齐语白那一刻却是理解了为何有些帝王会难以早朝。
实在是有美在侧,实难自制。
“自然不是,你在这里等我,我早朝后回来。”齐语白掀开帘帐欲叫人,却被从身后捂住了唇,他回头轻声道,“怎么了?”
“陛下自在此就寝,我也该让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沈醇松开了他,从衣柜中取出了新的帝服走到了他的面前道。
“你会穿?”齐语白问道。
“自然。”沈醇取出其中一件示意伸手。
齐语白张开手臂,近前的人已为他套上了衣衫。
帝服繁琐,配饰极多,沈醇穿的耐心,齐语白看着轻垂着眼给他系着腰带的男人道:“你怎会做这些?”
“昨夜脱过,自然知道该怎么穿。”沈醇抬眸笑道。
齐语白面颊微红,却又实在没法反驳这样的事实:“闭嘴。”
“遵命,陛下。”沈醇替他整理着衣领,一应理顺后从背后为他戴上了冠冕。
十二毓理顺,轻轻晃动。
为帝王者一身华贵,却也承载着天下,沈醇替他戴上了长簪,从背后拥住了他:“阿白穿这个真好看。”
齐语白蓦然被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道:“不及你。”
沈醇轻笑一声,贴在他的耳边道:“陛下,上朝时莫要分心。”
齐语白被他松开,轻轻转头看他,他虽只着亵衣,发丝额饰微乱,却丝毫不减身上的王者之气,倜傥风流,让人怎能不想。
这话说出来,他不想也要想了。
“我先走了。”齐语白看着外面天色,在沈醇入了帘帐时推开了殿门。
“陛下。”外面侍从纷纷跪地。
“起来吧。”齐语白跨出了殿门道,“殿内先不许进人。”
“是。”宫人们纷纷应道。
宫人们纷纷起身,虽有些惊讶,却皆是匆匆跟了上去。
晨间的风轻吹,倒让齐语白清醒了许多,只是入了早朝,坐在帝位上时才觉腰有些酸,偏偏旧朝遗留下的事情颇多,朝臣们一个个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让他听的头脑反而昏沉了起来。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倒真是有几分道理。
他为帝王辛苦上朝,那胡闹了上半夜的人此刻却躺在他的龙床上休息,他贸然闯入,虽有轻功在身,但也是真不怕被宫中侍卫发现当成刺客处理。
他既不怪他,昨夜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出现就好了,偏偏吓他一跳,明显就是故意的……混蛋!
“陛下,此事您意下如何?”殿中老臣问道。
齐语白沉了一口气开口道:“父皇驾崩,按常理而言,朕应该守孝三年,此时不宜考虑充盈后宫之事。”
“陛下,妃妾可先不选,但是中宫不可或缺,正位中宫,绵延子嗣也是孝道,先帝必不会怪罪。”礼部尚书道。
“爱卿如何能解先帝之意?”齐语白垂眸问道。
殿中寂静,新科未开,殿中虽去了一些臣子,留下的也是老臣。
朝堂后宫牵连,自然也知如今陛下与先帝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和睦,元后之事已解,孝道人伦未错,可感情这中事又哪里说得准呢。
“这……”礼部尚书迟疑道。
“此事不急,朕在孝期,可慢慢斟酌。”齐语白开口道。
“是。”礼部尚书如蒙大赦,行礼后退下。
齐语白开口道:“还有何事?”
帝位非他所愿,可既已坐上了,便该担责,但后妃之事却是不必,他既已是沈醇的妻,又怎能再娶其他人。
斟酌一年也是斟酌,十年也是斟酌,只要他不愿,上无太后,也无人能勉强他。
“陛下,南溪之事还需陛下权衡。”一老臣出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