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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看着她咕咚咕咚将一碗汤喝下去,唇畔的笑如投石入湖,缓缓漾开波纹。

平素看着冷静锋利,其实到底连桃李年纪都未到。此时放下戒心,少女模样便从那冷硬的壳中不经意冒出头,似破壳而出的雏鸟一般,左右张望,眼底世故尽收,只余一片令人心疼的天真。

大概因为一路打马,发丝被风吹乱,有一绺未簪进去,悬在额际,飘飘摇摇。因为常年束着,发尾微微蜷曲,现出一点柔软之态。

这柔软仿佛垂在苏晏心尖,羽毛般扫来扫去。他觉得有些痒,一时竟有些想伸出手去揉揉她脑袋。

抚抚她额边那点细碎的绒发。

到底没有真那么做。

其实这汤本就是为她备的。

午后听闻她去了北军校场,就敦促瓦当熬起了汤。段天纵治军,讲究从严从艰,时时防着人因过于靡适而堕了坚韧之心,连自己儿子也不例外。自有记忆时起,段青林就没睡过一张柔软的床。

是以北军营的伙食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差。而且放饭的时间极短,但要误了时辰,就只能饿着肚子过夜。

北军营有个旧武库,十几年前就荒废了,与饭堂隔地极远。苏晏知道她频去北军营其实是为了那武库,因而怕是没机会吃上一口热饭。

怀璧痛快喝完那盅鸡汤,一时暖流灌入四肢百骸,舒坦地像在冬日暖阳下打了一个长长的盹。此时给她一匹马,她能不带歇口气地追击鞑子三千里。

但苏晏给她的是一杆笔。

鸡汤也拯救不了她对写字的厌恶。

“说吧,抄什么?”怀璧踢着腿走到桌边,手欠地将苏晏一筒子笔挨个摸过,最后挑了根最粗的,理由很简单——不容易折。

苏晏眸光扫过,见她握笔的姿势与握刀不遑多让,张了张口,仿佛欲说什么,却只是转身从架上取下一本书,没有多话。

“这是景轩书肆待刊的新书,还没来得及付梓,过几日就要还回去,你替我抄一份,我好将原书还回去。”苏晏将书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