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从书中抬目:“酸枣茶。”
那日送她回去,她拽着自己胳膊不放,他便多耽了一会。饶是听见她口中喊着“段青林”十分不快,看着她睡中猫儿一般软软的模样,心中更多浮起的,却是怜惜之情。
这些年,其实他一直在她身后,眼看着她吃了许多苦,却无法与她分担。
这种感觉摧肝折肺,撑着他熬过以重药治眼疾那炼狱般的三个月,催着他从桃源中出来,入仕为官;更迫使他以身入泥淖,在这污沉官场中盘结下自己的势力。
她是飞鸟,他就做一棵树。让她飞得累时,有处停歇;令大风起时,她有处攀附。
他记得病愈后去漠北看她,她梦中抓着自己的衣袖喃喃问:“哪里是家?”
那时他便下定决心,在她下次清醒着问出这个问题时,给她一个宽阔的怀抱,告诉她“这里就是。”
当晚苏晏在她房中待了很久,久到听见了她噩梦中的呢喃。
而酸枣有宁神安定之效。
怀璧又喝了一口,像野猫喝水一般,轻轻砸了下嘴,十分满足。
苏晏垂首书页,将一点笑掩在其中。
昏黄灯火下,他白的有些剔透的肌肤晕了一层光,像瓷器边缘漫不经心描的一点金漆。
这样的人,仿佛不会打嗝放屁,天生与十丈红尘遥隔万里。
怀璧又想起在苏家的简短岁月。
那时他眼有重疾,不能读书,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偶尔出门吹点风,回来还跟沾了俗世邪气一样,咳咳咳,恨不得心肝脾肺全咳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活着,就要好好活。”
他连药都不肯好好吃,还教她怎么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