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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昱拿盏盖撇去浮沫,嘬了一口,笑道:“知我者,清河也。”将那盏搁在几上,淡淡一笑:“你这样的人,无法收于麾下,当真只有灭了口才好。”

“殿下过奖。”

姬昱笑道:“其实这戏也不单是为我做的,我何德何能,请得起这一身傲骨的苏御史。只不过你我恰好目的一致,暂同一段路罢了。”顿一顿,方半哂着道:“苏大人也不喜欢卢郎中,不是吗?”

苏晏不置可否,拱手道:“参劾奸佞,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姬昱一笑:“不说这个。那卢劲现而今已是块死肉,咱们费不着为了他浪费时间……”眸光在苏晏案前一扫,往圈椅的扶手上懒懒一靠:“你一封折子一封折子的上,将我手下剪了个七七八八,这个账,怎么算?”

苏晏还是一句“微臣忝为御史,不知何人是殿下之人,但有逾矩违令者,必参之。”

姬昱冷笑一声,典典衣袖,忽没来由道:“同兴十五年冬,顾六在军中大比时夺得头筹,引得屈居第二的柴琼不满,柴琼找人将她骗到陋巷,打了个半死……五日后,柴琼便断了一条腿,自此再无望在军中立足。柴氏一门,百年来靠军功挣得的封荫,亦断送于此。”

“那一年,臣重病在家,还没有入仕。”苏晏坦坦荡荡地回,眼皮子都未动一下。

姬昱笑笑,不置可否:“第二年,兵部侍郎魏珉将儿子投入军中历练,一去便横降于顾六之上。他见不得顾六军功赫赫,在军中颇得军心,担心他有朝一日将自己架空,便暗中百般磋磨,更诬陷顾六收受贿赂,以致顾六连降三级,饶是段青林庇护,仍被老元帅罚了五十军棍,丢到清苦危险的鸣风山去戍守……当年秋,魏珉连着其子便因克扣军饷遭弹劾夺职,举家被抄。”

“臣是那一年秋天入仕的,彼时连参劾文书写法都未摸熟。”

姬昱未质疑他一介名满天下的才子,何须费时日熟悉文书作法;亦未质疑他,要行这类事,哪需亲自动手。只是继续道:“次一年,顾六与幽州知州的侄子为个花娘当街斗殴……其后不久,知州本人便被连上十道折子弹劾。”

“哦……”苏晏应了一声,就在姬昱以为他又要巧言辩驳时,他淡淡道:“那件事……是臣干的。”

姬昱挑了挑眉,不予置评。又笑道:“还有三年前的李狄,今日的卢劲……这个顾六就跟个丧门星似的,谁沾着谁倒霉。”

“我原本还以为是我那表哥干的。”姬昱道:“当日我去眷城,故意让那马踢了一脚,你是没看到,我表哥那紧张的样子……”

“直到昨晚我听说你闯了我五姐的宅子。”姬昱笑道,顿一顿又似想起什么:“哦,还有溶月带给我的那句话……其实仔细想来,我表哥那刚直性子,大概亦做不到这等谋算。”

苏晏眼眉舒展,十分平静。

姬昱看不出端倪,故作泄气一叹:“其实那话若是我表哥说出来我还信,苏大人作此言,我着实不敢相信,不免……多了一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