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走到外间时,公主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的一本书。
苏晏整了整衣襟走出去,在堂前跪倒,行参拜之仪。
公主这一回没有免他的礼,将手中的书轻轻一撂,打量了他片刻,轻轻一哂,问:“昨夜的伤怎么样了?”
苏晏道:“托姨母的福,只是流了点血,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公主挑了挑眉:“赵磬箭下说无大碍的,全天下也没几人,就是段家那小子也不敢如此托大……我回头便跟陛下说,苏大人屈居御史台,是大才小用了,苏大人这般文武双全,不上阵杀敌,着实可惜了。”
苏晏垂首,沉沉应:“是赵大人手下留情。”
公主不语,片时,柳眉一竖,冷声道:“苏晏,你当真不怕死?”
苏晏何尝不知所谓的让他“上阵杀敌”便是以死相逼的意思,却仍淡声道:“怕。虞将军第一次出征时作《不归曲》,想必也是怕的。”
虞远是当时的礼部侍郎虞琮之子,自幼受的是诗书礼仪的教养,原本是要科举入仕的。可二十岁那年,不知怎的,一名手握笔杆的书生,忽然弃文从武,远赴边关,成了一名杀伐决断的将军。
头一回奔袭漠北人,他慷慨作下《不归曲》,词中情绪激昂,视死如归。
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不是视死如归,他是真奔着死去的。
公主闻言,身子剧烈一震。然而短暂的一瞬过去,她却沉下脸来,冷声教训:“你拿自己比叛国逆贼,你果真是不想活了么!”
苏晏道:“殿下,虞远是不是叛国逆贼,您比谁都清楚……府上存的那张火梨花枪图,臣留了一个拓本。”
此言一出,公主凛冽眸光倏如利箭般射向苏晏。可这利箭却是强弩之末,射到近前,忽然委顿下来,须臾,公主垂眸,淡淡道:“我来之前还在想,你昨夜兴许不过是虚张声势,此刻……倒是我小瞧你了。你这样,就不怕我除你灭口吗?”她越说口气越冷,眼底平静无波,却令人无端看出一丝残忍之色。
“不怕。”苏晏定定回。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