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要脸的做裸模?还不是出来卖的!”
……
评论区几千条恶评,辱骂、反讽、玩梗,每一条都触目惊心,这些压根不认识他的人肆意隔着屏幕打下恶毒的字眼,宣泄自己的戾气,都恨不得他去死。
被营销号带节奏的愚民层出不穷,他们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没有判断,只想吃瓜。
掌上不出意外,再一次成为赢家,一天时间涨粉十万,资本躲在屏幕背后数钱,舆论推迟斌上断头台,网友集体递刀。
而真相呢,谁在乎?
迟斌悲苦一笑,表情绝望又平静,“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英雄,是镜头把我塑造成了这个模样,我也没想过要拿那些钱,至始自终,我只是想要讨回公道而已。”
任南野慢慢的攥紧拳头,胸腔里压着一口喘不过来的气。
造假在业内不是秘闻,这一行不遵守职业道德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无良更没底线的他都接触过,但他仍然感到心惊肉跳。
“我也想过死,”迟斌抓着脏乱的头发,里面隐约杂夹着丝缕白色,他痛苦的说:“可我不甘心。”
“我只是想要公道,为自己讨个说法,怎么就……”他将头埋进双膝间,喃喃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任南野手指微动,他很想拍拍迟斌的肩膀,但他没这样做,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该做的事。
到这里,采访可以结束了,宋玉风喊了卡。
临走时,迟斌叫住任南野,他再一次向他确认,“节目会按原片播出吗?”
头顶悬挂着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周遭嗡着小黑虫。
任南野站在门槛处,他照实说:“片子一般都要剪辑,但里面的内容,我们不会做任何更改。”
迟斌重重点了下头,声线有些抖,“那、那就好……”
任南野看了他一眼,好意提醒道:“播出后也许还会招来更多的骂声,你要有心理准备。”
新闻媒体的“政治正确”永远都是呈现,不批判,不评论,还原事物本质。但其中更细,更人性的东西不会出现在镜头里。
留白隐去,交给观众。
至于更多的骂声,迟斌撒了谎,他明白。
迟斌短促的笑了声,眼尾皱纹深深,他把手电筒递给任南野,“沿着公路走,比山路快,也比山路安全,我腿脚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
任南野收下他的好意,“谢了。”
坐上车的时候,一群人都没怎么说话,等了一天又累又困,这次的采访让人心情沉重。
窗户开着缝,冷风往里灌,吹得任南野咳嗽两声。
宋玉风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挡住那点风,他突然说:“还好你没抬手,不然结尾那个镜头就作废了。”
任南野有那么一刹间的惊诧,很细节的东西,宋玉风居然注意到了。他问:“你怎么知道?”
宋玉风轻笑,“做统筹就是要眼观八方,这是基本素养。”
“很明显?”任南野又问。
“放心,”宋玉风摇头,说:“只有我看到。”
音落,任南野眨了眨眼睫。
心口像被彩色玻璃珠弹中,塌陷出一片柔软,甚至盖过了做完采访后那种莫名的无力和烦闷。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