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页

整个石室震动了,窄路越扩越宽,平缓地往两侧推移,直至完全洞开,聆听者在地上趴着,不经意在旁边墙根的灰尘下看见一个小小的图案,细长的,不太清楚,正要伸手去拂,偷盗者掀开他一骨碌爬起来,指着皈依者:“你他妈害老子!”

皈依者吊着眼睛,没说话,那傲慢的样子把偷盗者激怒了,他冲上去要动手,被聆听者从后拦着,正混乱的时候,持弓者挡到皈依者身前,揪住偷盗者的领子:“他就害你了,怎么的,你碰他一下试试!”

偷盗者被扼住脖子,怔怔的,没敢吱声,持弓者笑着拍拍他的脸颊:“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我们不缺你个偷东西的!”说着,他狠狠把他掼在地上。

然后是铺枕木、拉笼子、备马车,天亮前他们四个从圣徒岛唯一的闸门冲出去,调头向西跑上第一道山岗,聆听者叫皈依者骑马跟他去挖陷阱,皈依者不去,聆听者知道,他是怪他救了偷盗者,使他成了坏人。

“我跟你去。”偷盗者自告奋勇要下车,聆听者把目光在皈依者和持弓者身上一转:“金发那个,你跟我走。”

持弓者懒洋洋的,靠着皈依者:“干嘛去?”

“前头有条小溪,是路上唯一的水源,那里有狼,”聆听者瞥见他俩贴在一起的胳膊,很不舒服,“我们先挖好陷阱,然后……”

持弓者打断他:“多少头?”

聆听者愣了一下:“十一二头吧,怎么了?”

持弓者很轻蔑地笑:“十多头费那么大劲儿,来,上车走,这事我给你码平!”

聆听者本来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夜里到了地方,狼群接二连三地窜出来,持弓者拉起他那把璀璨的银弓,他才知道,什么叫强力输出。那些箭旋转着穿透夜色,在极近的距离刺穿野兽的咽喉,他搭箭的速度非常快,快得人不能眨眼睛,一眨,一头狼就倒下来,渗出一小滩血迹。

狼群的嚎叫和箭镞的破风声此起彼伏,马惊了,在树上拼命掀蹄子,聆听者这次有意把缰绳拴得很紧,他们挣不脱,于是更猛烈地踢蹬,铁笼眼看着要从车上翻下来。

皈依者离得最近,也许是下意识,也许是为了聆听者,他疾跑上去顶笼子,但马的力量太大,笼子也太沉了,打着转晃下车,擦着他的右脚,重重砸到草丛里。

轰的一声,狼群退了,持弓者顺势跳到旁边一处大石上,远远瞄着,持续拉弓,聆听者已经顾不上狼了,奔到笼子边去看里头的人,他不敢用力拉,只轻轻一碰,奇迹般的,那个人就朝他靠过来。

“啧,跑了两头。”持弓者跳下石头,回头一眼看见地上的皈依者,他两手握着脚踝,咬着牙,似乎伤了。

“操!”持弓者骂一声,背上弓朝他跑过去,天黑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右脚腕子上有血,“你他妈是不是傻,一个破笼子,你管它干嘛!”

“没事,”皈依者忍着疼,抬头找聆听者,在笼子边看见了,“皮外伤。”

持弓者老妈子似地喋喋不休:“这么多皈依者,就你脑子有病,撑撑撑,撑个屁啊撑!”

皈依者嫌他烦,用带血的虎口推了他脸一把,推得挺狠,脖子根上咔吧一响,那持弓者也没急,捂着脖子低下头,要抱怨又不敢的:“不是担心你嘛……”

皈依者绝然又傲慢的:“少操你的闲心。”

持弓者翻个眼睛,小声咕哝了一句:“人家都不管你,干嘛犯贱,”然后马上,他掩饰似的,站起来大声嚷嚷:“来来我背你起来!”

皈依者听到他说的了,直直看着他,但没否认,伸手搭着他的膀子,慢慢起身。

“那个谁!”持弓者喊聆听者,“我大宝贝儿受伤了,不走了,扎营吧!”

皈依者瞪白痴一样瞪他:“谁是你大宝贝儿!谁他妈是你大……”

持弓者捂着他的嘴,有点命令又有点求饶的:“不说了,咱不说了行吗!”

聆听者看着他俩吵吵闹闹,一瘸一拐地到照得见月光的地方,叫着偷盗者,开始拔草生火,他出了会儿神,回过头,对笼子里的人笑笑:“好了,没事了。”

笼中人看不见他,甚至虚弱得脖子都挺不直,但本能地向着他的方向,把额头抵在栏杆上,左右摇晃着,像在撒娇。

“别怕,”聆听者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人像是有些抵不住笼子,头往侧面滑了一下,然后向前动了动,实在太短暂又太轻微,以至于聆听者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个点头:“你……刚才是点头了吗?”

那个人没有反应,生着白膜的双眼茫然地盯着空间中的一点,像个迟钝的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