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者从车辕上下来,站到他面前:“我是去北方。”
“北……”皈依者瞠目结舌,看疯子似地看他,“你每次进来都不看操作面板的吗,这里只有东和西,没有北!”
“我知道,”聆听者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想看看,‘没有’的地方长什么样。”
皈依者沉默了,半天,仿佛下了老大的决心:“行吧,我跟你去。”
聆听者翻个白眼:“我不要你,”他没耐性地敲着车板,“下车,走!”
皈依者笑起来:“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他挑衅地瞧着他,多多少少,神态里有那个人的影子,聆听者竟然呆呆的,把他搂住了。
皈依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踌躇着,反手也抱住他:“我就说嘛,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都差不……”
突然,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了一圈,他想拽,但躯干被死死抱着,碰不到,想拔刀,也够不着,喉结处越勒越紧,他徒劳地挣扎,两手在聆听者背上一通乱爪,慢慢的,无力地垂下来。
聆听者松开手,手里是一条细腰绳,他和皈依者学的,把绳子系回腰间,他看着怀里的人缓缓滑下去,柔软地倒在车板上。
这时候他是“他”了,不再是别人,聆听者坐在“他”旁边,仔细地描摹每一处细节,摩挲那些头发,俯下身,在尚带着余温的嘴角上厮磨。
这时苫布底下沙沙的,一只手伸出来,聆听者放开皈依者握过去,那个人剧烈地打了个颤,一反常态的,没有马上钻出来。
聆听者觉得不对劲,掀开苫布,托着腋窝抱起他:“怎么了?”
银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开始聆听者以为他是怕尸体,可不是,一意识到抱着他的是谁,银子立刻寻求庇护般往他怀里钻。
“别怕,慢点,”聆听者温柔地捏着他的耳垂,捋他的背脊,“怎么了?”
银子当然不会回答,这很奇怪,他一直在笼子里关着,然后到他的车上,中间没接触过任何人、没发生任何事,怎么会吓成这样?
“冷吗,还是饿了?”聆听者哄孩子一样轻摇着他,想让他放松下来,“我们要去北边了,一个没人去过的地方。”
他想起上次银子轰然烧起的身体,只是一次没有结果的高潮,却把他从里到外化成了灰烬,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几乎是一路搂着他,聆听者赶着车往北,没走到一天,不同就显现出来,“北”果然像操作指南说的那样,是不“存在”的。
所有背景,包括天、云和树,都只简单建了个模,日光由几根暖黄的线条模拟,从几何状的灌木中揪一片叶子,是粗糙的一个菱形,还有小溪,掬起来的是形状模糊的配布,前后左右难以分辨,因为“北”是未完成的。
这种未完成会让置身于其中的所有“意识”感到恐惧,聆听者也不例外,扔掉叶子,他下意识想回去,但理智告诉他,回去,也不过是重复原来的轨迹。
银子还在哆嗦,聆听者把车停在一处看起来像是高岗的地方,这里的数据流已经简陋得近乎紊乱,车、马,包括他和银子,在这种背景下都马赛克一样不停闪烁,尤其是身体的边界,好像随时会消失。
“是不是冷?”聆听者用忽虚忽实的手探他的额头,脱下僧袍想给他套上,“还是生病了?”
银子睁着水色的眼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样看着他,“啊啊”地向他撒娇。
聆听者只好把僧袍放下,去揽着他,能感觉到他背上的肉翅已经长出一点了,真快,一次比一次快,还有那莽撞的欲望,对一个npc来说,这太过与众不同:“来,先把袍子套上……”
银子抱着他的脖子,又伸舌头来舔他,聆听者露骨地躲,一双皱起的眉头说明了他的厌恶,但银子不管那么多,仗着弱小,不依不饶地扒着他,要跟他亲热。
“放……放开!”聆听者猛地推搡他,这大概是第一次,他对他动了粗,“我跟你说过,不许这样!”
银子摔在车底下,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聆听者心软了,连忙跳下去扶他,一扶,银子就又黏糊糊的,扒着他不撒手。
“刚才那个长头发的哥哥,”聆听者手忙脚乱地拉扯他,“皈依者……”
很奇怪的,一听到这个名字,银子立刻扭过头,像是不愿听,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甚至有几分……憎恨?
聆听者惊讶,他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有这么明显的反应:“我和他……我们……”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轻轻扳着银子的脸蛋,“他对你很好的,你不记得了,以前有一次我们遇到危险,他背着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