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轨当然看出他的意图了,摆出一副死抗的架势,其实并不打算和他硬碰,他会闪躲开,从侧面把刀子平推进他的肋骨——活捉他,拔掉牙齿砍断四肢,装在笼子里,换他和达铁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头人!”背后突然有人喊,是底惹家的,小轨回头看,见达铁被两个俄罗家的黑彝用套索勒住脖子,呻吟着,右腿已经被铁叉刺穿了。
电光石火间,他有两条路选,一头是达铁的性命,一头是乃古的刀子,他甚至想都没想,转身就往达铁那边跑,肩膀上陡然一痛,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砍倒在地上,楔着刀,他仍顽强地伸出手,朝他的人喊:“给我松开他!”
局势一下子就明朗了,没有了头人的家支不能算是家支,小轨一被底惹家的人用网兜套住,俄罗家的人就开始四下逃窜,乃古举着刀,跑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唱歌似地喊:“下山去!抢他们的女人,杀光他们的男人!灭了俄罗家!”
都红眼了,底惹家的人泼水一样朝山下涌去,寨子像扑了锅的米汤,一霎沸腾,又一霎死寂,乃古得意地甩了甩刀,从高处跳下来,拽着装小轨的网兜,朝大管家使个眼色,让他把达铁搀进大屋。
一进屋,就见阿各被从梁柱上放下来了,救她的是个俄罗家的后生,正拿刀尖给她挑绳子,乃古上去就是一刀,踢开尸体,把她重新吊回梁上。
小轨、达铁、阿各,“人全了!”乃古笑着说,顺手把插着阿各的腰刀拔出来,噗地一下,血喷了满地。
“放我下去!”阿各哀嚎,拼命踢着裙角,堵嘴的布应该是被那个后生取下的,“我不是皈依者,0416知道,我是持弓者!”
达铁和小轨立刻对视一眼,都很谨慎的,没出声。
乃古显然不把她的话当真,谁到了这个时候都要赖一赖:“看见这把刀了吗,”他把刀刃在裤子上揩净,亮给她看,“剖你正合适。”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达铁瞠目,那么残忍的事,他想劝一句,却被他的大管家一把摁住,那样子,不像关怀,倒像控制。
“我操,不是我!”阿各在失血,可她根本不顾,左摇右晃地挣扎,“你他妈找错人了!0416,说句话啊!”
“不是你,”乃古仰视着她,猛地一下,把刀子插回她肚子上那个伤口,狠狠一拧,“那是谁!”
阿各惨叫,那么悚然,那么凄厉:“我他妈不知道!”她看着乃古的手,他扳住刀子,要使劲了,“是……是0933!”她走投无路,只能诬陷,“0933是皈依者!”
“哦?”乃古停下来,转头看着网兜里的人,阿各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肚子上的刀,刚要松一口气,乃古手上突然用劲儿,霍地一下,把她的肚子豁开了,“0777,你当我傻吗!”他换个位置,又插上一刀,“0933只是个意识犯!”
阿各嘴里发出一种“咔咔”的声响,像是被口水堵住了气管,又像是疼痛已极的失语,达铁别着脸,捣着嘴干呕。
小轨在网兜里看着他,轻轻用脚碰他的膝盖,达铁连忙握住他的脚,偷偷地,想拿铜刀给他把网割开,这时乃古转过身,主人似地对大管家下令:“去,把他关牛棚里去。”
他指着小轨,达铁没敢动,眼下的局面有些奇怪,他们这些黑彝同时丧失了权利,仿佛一下回到了边沁,又是长官们的所有物了。
“我也走。”他跛着腿站起来,很古怪的,乃古居然不让,口气强硬地指着他:“你,留下。”
为什么?达铁眼看着大管家提起小轨的脚,搭在肩上往外拖,在屋地上留下一条宽宽的血痕,为什么小轨不能留下,而他必须留下?
“你剖你的,我看不了。”他执拗地要出去,一条血胳膊伸到面前,乃古笑着,捋了捋他耳上的红珊瑚:“让你留下,是为你好。”
这时,从山下跑回来几个后生,跪在大屋门口,把一个阿米子从肩上扔下来,献宝似地给达铁看:“头人,我们抓着俄罗小轨的妹妹了!”
达铁正要说话,拖着网兜的大管家却把话头抢过去:“交给我吧。”他拽起美都的发髻,“你们下山去,再去抢。”
后生们听话地离开了,达铁站在那儿,望着这个世界,山、寨子、下山的人,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是呀,这只是个游戏,乃古仍在折磨阿各,她快不行了,疼得失禁,翻着白眼痉挛,可这只是个游戏,很快,0777就会在边沁醒来,活生生的,像只是做了一场长梦。
牛棚在不远处,大管家把小轨和美拖进去,出来关上门,从腰间拔出短刀,达铁疑惑地看着他,看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陡地一抹,颤了颤,倒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