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之下,雨水汇成满地浑浊的小河,带着一地浮土腐叶奔流。
树丛之中,张老道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元炁,他挨个抱起濒死的秦远东三人,将他们平稳的放在古树老枝间。听着那似耳边炸动的滚滚雷声,又小心的布下了小型避雷的阵法。
他看了眼造型奇特的手机,默默盯着那发出的求援信息得到的回复。
“我,安卫东,将至,保全生命!”
稍稍放下了紧提的心,张老道收起手机,闭上眼继续恢复元炁。忽而一道白光悄悄在他身边浮现
凝望着山谷,凝望着山谷树丛下那悬挂巨大的白茧之上,细小的裂纹慢慢浮现。
暴风雨被阻隔在无形的屏障之外,此起彼伏的雷光在那张冷漠的脸上光暗明灭。
安倍弦一郎安静的听着左肩上黑气笼罩的式神八俣那克制不住的沉重喘息。那对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的可怖眼睛里古井不波。
“不要急。”
“八俣,我们会得到它的。”
黑气缠绕着安倍,如万千游动的黑蛇。他走进了山谷,一步一步,趟过那暴雨下浑浊激浪的河流。素白修长的狩衣之上滴水不沾,宛如朝圣走近了那颗期待已久的业蛾之茧
业蛾腹内,血海翻腾不息。
昏迷的普罗米修斯之鹰不知何时静默着死去,那巨大的身体渐渐溶解,化成血海的一份子。鹰背之上,银白的磷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在这血腥昏暗的蛾腹世界里,那汇聚的磷光就像夜空中的那条银河,美丽之外,寄托着无限的遐想。
许安川那双死不瞑目瞪大的双眼渐渐闭合,胸口那巨大的空洞中有点点磷光如水流注入,一丝丝新生的肉芽渐渐萌发。
许安川的识海中,孤独的灵魂沉默着,继续一阶一阶攀登着似乎无有尽头的天梯。
相繇传承的伟力一点一点改造着业蛾的身体,只是原本安静的继承被外界的战斗波动惊破,业蛾平稳的心境被打破,那份心底的疯狂被重新勾动。蛾头两侧缓慢成型的两颗新生蛾头无情扭曲。
狂风骤雨中,巨大的白茧慢慢破碎。山海业蛾许夭夭那被囚禁百年,分裂而出的、糟粕暴虐的疯狂一面终是要再度归来。
安夏拉着伍夕安静的站在许河那高大瘦削的背影保护中,纸人祭出了那把方天画戟,谨慎的站在安夏身边。
许河只是安静的站在山谷前,眼神复杂的望着那个即将破茧的业蛾,任由雨水穿过他的身体。
安夏惊诧的看着许河那不知为何慢慢越来越虚幻似诡魅的身体。聪明的她没有开口,许河身上那渐渐凝重的气势压迫让她明白此刻不是答疑求解的好时机。
白光一闪,白体恤少年突然出现在山谷之前。他对着安夏三人一个温和的微笑,又眼神怪异的在畏畏缩缩的伍夕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祁图挥了挥手,张老道踉踉跄跄的自天上落下。
“不知阁下将老道的好友带到了何处?”
“放心,他们很好。”
祁图笑了笑,拍了拍张老道肩膀,而后走近许河身旁并肩而立。
张老道偷偷打量着祁图,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普通少年刚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于挥手间便是将秦远东三人转移无踪。而后强行裹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这个血腥还在的山谷之前。
无奈一叹,张老道默默走向了安夏,对着疑惑焦急的两人一个轻轻的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人只是沉默的站在许河两人身后,远远的看着山谷,和那渐渐靠近巨茧的安倍弦一郎。
“她要出来了。”
祁图看着巨茧,笑道。
“嗯。”
许河应声回道,神色莫名。
“这一次,你真的要走了。”
祁图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嗯。”
“等他继承了那只看穿迷雾的眼,我就该走了,和她一起。”
身体越发虚幻,雨水肆无忌惮的穿透着许河的身体,他看向了身边的祁图,似乎放下了肩扛多年的重担,一副轻松的模样微笑着回道。
“可她不想和你走啊。”
“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你们许家的人都是同样的自私,一样的冷血,如出一辙的无赖做派。”
祁图摇摇头,看着巨茧的神色莫名的平静。
“或许吧。”
“不过,看起来今夜这里还是要更热闹一些啊。”
圣光驾到,一杖连天!
许河大笑着,冲天而起,接住了这惊天的一击。
一身鲜红的主教姗姗来迟,高立乌云之下,雷光闪动间老脸上除了丧亲的悲痛,还有那冲天的怒火。于狂风中伦纳德直起了佝偻的身体,挥起了手中那根充当拐杖、沉寂多年的主教权杖!
圣光如黑夜里升起的太阳,于瞬间照亮半边夜空,照的山谷里的安倍脚步微顿又缓步继续迈进。照的安夏张老道脸上不自觉的流露惊恐。
都灵顿的最强者,辉煌教廷的顶端战力,西方赫赫有名的银杖圣徒伦纳德·莫雷斯在沉寂如死水十年后,于丧亲之夜中暴怒出手,全力一击,势撼苍穹!
许河笑了,背后的长条包裹无风自动,冲破枷锁落在许河手中。
那是一把琴,一把梧桐木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