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图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静静抱琴而立,望着许安川眼神莫名、似有所思的安夏,意有所指道。
“感谢掌柜,安某知晓。”
“不必,此间事了,山水有相逢,再会了。”
摆摆手,祁图提溜起昏迷不醒的许安川就欲离开。
“祁掌柜且慢!”
亭亭而立,注视打量着许安川的安夏终究忍不住开口。
“哦,有事?”
饶有兴趣的望着那抱琴而来的少女,祁图暂时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他,就是许安川吗?”
玉手轻轻抚摸那具光华内秀的焦尾古琴,安夏半是纠结,半是期待的糯糯开口。
“当然,是他。”
“他,是他的后人吗?”
“当然。”
“那就好,那就好。”
少女眼角微红,望向许安川的眼中复杂又热切。她小心翼翼、依依不舍的摩挲着古琴那光滑如温玉的梧桐琴身,终是狠下了那颗嘭嘭跳动的复杂心。
“这是他的琴。”
“不,这是你的。”
祁图轻轻推回了递来的琴,半是感慨着开口。
“他选择了你,好好发扬他的传承吧。这人间还缺一位奏动七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心琴师。”
“许安川的手弹不起这一曲。”
安夏收回了琴,她还是放不下。
“他死了吗?”
“抬头看看天空吧,万里无云可见天,乌云密布可迎风。你还年轻,生活里、命运中碰到的美好的事物,短暂又璀璨,回忆不如再见。”
抬起头,清风拂青丝。祁图看向了那轮冉冉升起的暖阳,初夏的早晨美好又短暂,过去不再来。
“谢谢。”
安夏郑重的弯腰道谢,暗淡的眸里不知何时亮起了青春活力的新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目送少女转身,祁图默默摇头。他明白,懂事的孩子没糖吃,从来恍然大悟的突然释怀不过精心装扮的埋藏于心。
许河啊许河,你这招送琴铺路走的够狠啊。
“掌柜,你要带他一起走吗?”
观察形势,在旁如同木雕沉默良久的安卫东忍不住开口。
“当然,缘分如此。他可是我的实习伙计。”
“你说对吧,小许。”
祁图如慈祥的长辈关怀后辈,给了昏睡的许安川一个友爱的摸头问候。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等自是不在打扰掌柜。”
“嗯,走了。”
“不过,看下面这情况有点复杂啊,你们确定不来份平安带离套餐吗?”
祁图漫不经心的打量了眼山下那群踏着浊浪断木,跃渡奔腾洪流,蜂拥而至的都灵顿教徒。他们背负十字架,沉默间有序列阵,来势汹汹。
“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熟人相见,格外亲切啊。”
隔空对视着那一身鲜红的佝偻老人,安卫东勉力立直身体,整齐衣冠,如吊睛猛虎的明亮眼中神色莫名。
“方便我观摩一场不?”
“当然,荣幸之至!左右不过些不入流的花拳绣腿罢了哈哈。”
“老丈谦虚了。”
“我这老朋友来了啊,各位!”
安卫东低呼一声,身掩风衣的守夜人们将地上昏迷的同袍藏至身后,气息涌动,战意澎湃。
“好久不见,卫东。”
苍老的身体愈发佝偻,空荡荡的右袖一摇一摆,银白的发丝杂乱枯衰,风烛残年的老朽中带着沉沉暮气,一身鲜红的都灵顿主教伦纳德·莫雷斯颤颤巍巍、步履阑珊间拄杖而来。风华正茂的少年龙行虎步,他沉默着静静的立在主教手畔,白金的长发随晨风飘扬,俊秀的脸上带着如古典画卷美少年的亲切魅力,一对深蓝的眼眸如阳光下的蓝海深邃剔透。
“好久不见了啊,伦纳德。”
“是啊,当年朝气蓬勃的少年,一个继任家族,一个入职巡夜司,分别的那天仿佛依稀昨日。可惜,可惜,天各一方,琐事缠身,一别两宽,再相见却都矣垂垂老矣,半截入土。”
浑浊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伦纳德望着安卫东若有所思道。
“你倒还是老当益壮,我却早已朽株枯木,瘦骨穷骸。”
“老伦啊,我们多有幸运了。我们走过这匆匆岁月,熬过这人生疾苦。还能于这晨曦微光中老友重逢,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