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城墙下聚着许多人,大多是老百姓,一看他到了,跳着脚喊起来,廖吉祥只得低下头,像个畏罪的犯人,踽踽走向他的终局。

等着他的是烂菜叶子和臭米糠,一把一把地打在脸上,那些一向温顺的人,这时候都狰狞了,野兽一样争先恐后扑上来,声嘶力竭地喊着:“阉人!绝户!”

还有口水,湿黏地吐在脸上,廖吉祥在那些人中间看见了屈凤,抄着手,一副冷漠的样子,怪不得,他想,是咏社怂恿老百姓来闹的,猛地,一颗鸡子打过来,浓稠地砸碎在额头上,这坐实了他的猜想——老百姓可扔不起这种东西。

“廖吉祥砍我们的梨树,杀我们的乡里,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们这样喊,廖吉祥觉得没什么,墙倒众人推罢了,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冲过来一个人,眼前一黑,热乎乎地就把他搂住了。

什么鸡子、菜叶、米糠,全不沾身了,廖吉祥立刻知道,是谢一鹭。

人群有刹那安静,然后炸了似地,轰然暴发出谩骂,与这些凶恶的诅咒相对的,是两人耳鬓间的私语:“昨天晚上……你上哪儿去了?”廖吉祥轻声问。

“屠钥跟我说你今早走,让我做些准备,”谢一鹭跟往常一样,笑着逗他,“怎么,才一晚上没见,就想我了?”

廖吉祥是有些恨他,这个傻瓜,要是他在,屠钥不敢明目张胆把自己往床上带,可战战兢兢的,他不敢说。

那副枷大而重,和臧芳戴过的一样,有七斤半,谢一鹭两手托了托,担忧地说:“两千多里路,你怎么受得住!”

“咚”地一响,什么东西重重打在后背上,谢一鹭回头看,脚边是一块黑石头,顺着石头来的方向,他望进人群里,那些人一见他看,就沸腾了,手舞足蹈地咒骂:“那阉人都倒台了,你还卖乖,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