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西昂

她将这陌生的悸动理解为某种警告。

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直视神明的眼睛了。她低下头去。赫尔墨斯也随之沉默了一会儿。

即便如此,潘多拉还是很喜欢和赫尔墨斯度过的昨日时光。她单纯地觉得,如果今天也会是坐在草地上、倾听与复述轮换的一天,那就很好。

但是赫尔墨斯摇摇头,否定她没有出口的猜想:“你已经学会怎么说出动听的话语,现在该实战应用了。”

潘多拉投去疑惑的注视,安静地等他继续解释。

“你可以和这里的居民打交道了。”

“可是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也看不见您。”

赫尔墨斯笑着在她头上轻轻一拂,像揭开不存在的面纱:“现在他们看得见你了。”

他们走下石头小屋与神祠并立的山丘,往最近的村庄进发。

逐渐变得通透的晨曦中,一草一木都在闪闪发光。那座山丘上只有青草和橄榄树,虽然只隔了一天,潘多拉再次踏足乐原平坦的土地,左顾右盼,不免步子放缓。

她被路边野花托着轻颤的露珠吸引住,看得有点出神。她随即想到赫尔墨斯可能已经走远了,慌张抬头。

他站在一步外看着她,表情和语调都很柔和:“晨曦女神落下的泪滴就成了晨露。”

“晨曦女神为什么要哭泣?”

“因为她的爱人虽然不死,却无法免于衰老。”

这是又一个赫尔墨斯尚未向潘多拉讲述的故事。她懵懵地咬住下唇。赫尔墨斯的表情没什么异状,但她感觉不应该追问晨曦女神落泪的细枝末节。

“走累了?我可以带你飞过去。”见她不语,赫尔墨斯开玩笑似地问。

潘多拉摇头。也许因为一降生就踩在奥林波斯云端,她很喜欢用双脚丈量土地的感觉。

等他们抵达村庄时,日车已然将辉光遍洒大地。

房屋之间升起袅袅的炊烟,到井边打水的女性欢声笑语地交谈着,看到潘多拉与赫尔墨斯靠近便止声不语,好奇地打量他们。

“我应该怎么做?”潘多拉自然而然地向赫尔墨斯征求意见。

他随手捡起道边的一块石头递过去:“用这交换一只盛满水的陶罐。用言语巧妙地达成不公平的交易,这是你的第一道题目。”

潘多拉大致清楚,水罐比平平无奇的石头有价值。她该怎么说动居民们帮她呢?

赫尔墨斯目送潘多拉向井边走去。

对她来说,这会不会是太苛刻的难题?她看上去不知所措。明明是他出的题,赫尔墨斯反倒担忧起来。这担忧的情绪让他心生懊恼,再度问候了一番厄洛斯。

潘多拉已经和井边的年轻女性们交谈起来。

乐原住民外貌永远年轻美丽,但潘多拉走到她们中间,只愈发显眼。也只有白臂的赫拉与美神阿芙洛狄忒不会成为潘多拉的陪衬。

赫尔墨斯注视着潘多拉,同时检视自己的反应。他时刻警惕的苦心没有白费。只要凝视她便会袭来的那股汹涌的恶寒不见了。相比起第一天的难以自持,他已经逐渐对潘多拉的美貌免疫。他作此论断,感到颇为满意。

就这么一分神,潘多拉已经回来了。

她将水罐顶在头顶的动作很生疏,走得小心翼翼。

赫尔墨斯上前,为她卸去重荷:“你对她们说了什么?”

潘多拉双眸心虚地闪了闪:“我……只说想要用您给我的石头交换一罐水,她们就立刻答应了。我什么别的都没说。”

她说着再次看向水井边的住民们。她们都回报以惊叹而亲近的微笑。而对赫尔墨斯,住民们依旧泰然以对。即便是受神认可的凡人也很难辨识出有意隐蔽气息的神明。

不难推想,众神向潘多拉赐下的迷人辉光效力太强,根本没有巧言上场的机会。

赫尔墨斯感到好笑,又莫名有点不高兴。他扯下披风一角,将它变为头纱,轻轻罩在潘多拉蜂蜜色的秀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