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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唯恐多等半天,就会听闻噩耗。

她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只想再见父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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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赵晏在沈惟和赵宏的护送下离开西州。

一路上,她经过伊州、沙州、瓜州、肃州和甘州。盛夏远去,秋日渐临,她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仿佛还能看到杨叔一丝不苟地清点行装,韩伯凝神勾画地图,同伴们高声谈笑,商量着回去之后定要痛饮一场,而纪十二温柔地注视着她,眼睛里似是倒映着漫天星辉。

她却不敢哭,不敢放纵自己沉湎在悲伤中。

沈惟纵然医术精妙,但也无法起死回生,一旦她强撑的一口气散掉,便回不去家了。

白雪飘飞之际,她到达凉州。

见过父母,她心愿已了,在他们以为她睡下、悄然离开之后,她积攒半年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不敢放声嚎啕,怕守在外间的锦书听见,只能把脸埋进被子里,哭到几近断气。

她在西域伤得颇重,那种犹如挫骨扬灰的剧痛都未能让她掉一滴泪,可如今,她只觉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地剜了出来,碾成齑粉。

他们明明是一起去的,却只有她活了下来。

杨叔的妻儿、韩伯的小孙子,还有其他同伴的家眷,再也等不到他们归乡。

纪十二还欠着她钱,欠她一片盛开的牡丹,以及一个婚礼。

却再也无法还给她了。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哭,想着若能随他们去了也好。

她伤势未愈,终日昏昏沉沉,为数不多醒来的时候,在父母和弟弟面前强颜欢笑,他们一走,她便伏在衾被中泣不成声,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