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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陛下不愿让任何人遭受不公,哪怕那个人不是泽明,陛下依然会坚持己见。可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状元郎是泽明啊!”

说罢,她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心情平缓,才接着道:“今日听见大臣们因泽明一事将你堵在垂拱殿时,我先是心里猛地一惊,而后第一想法便是,我做了错事。”

话音刚落,沈砚立刻蹙起眉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何错之有?”

“我错在身为中宫皇后,理应匡正自己的丈夫,维护朝中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但我没有。我放任陛下给予胞弟重职,以及将来入两府的绝大可能,公然违背太宗皇帝之圣令,这如何不是错?”

“再者,我因自己的过失导致陛下陷入两难之境,群臣将矛头对准陛下,以性命要挟陛下纳谏,致使丈夫被逼到如此地步,我难道真的无错吗?”

“去垂拱殿之前,我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无错的理由。难道我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却还要求天下百姓,朝中众臣待我如待普通人那样吗?”

“抛却皇后身份,我的确只是个一心盼望弟弟考取功名的姐姐罢了。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所用的,所穿的,还有这座宫殿,每一样都是民脂民膏,每一样都来自于百姓对我们的奉养,所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忽略自己身上的责任而只顾私心,今日邱相所为也是如此,他大可以顺抚圣意,对此事只字不提,继续享受他的功名利禄,可他也做不到,为的不过是“无愧”二字。”

“臣子尚如此,我作为一国之母又怎能只重自己的私心呢?”

“唐朝长孙皇后为抑制外戚,屡次劝说唐太宗不要给予胞兄高官,无果,她便又去劝说胞兄让他自行辞官。我虽及不上长孙皇后万一,却也应当以她为楷模,如此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沈砚一直低垂着头,面色沉重无比,一番话说完,蹙起的眉间就不曾平坦过。

阮清茴缓缓坐直身子,拉过他的手轻轻握着,语气温柔却又不乏力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杆秤永远不可能做到平衡,陛下称一称自己心里那杆,到底……是什么更重呢?”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缄默,沈砚一直不曾言语,垂下的眸子里也看不大清他的情绪,但想必,此时的心里一定有两个小人在打得不可开交。

她静静等了半晌,眼前之人终于开了口:“阿茴…”

沈砚抬起眸来,望着她的眼神里平淡无波,却又似乎暗藏着汹涌湍急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口,沉声问道:“你心里的那杆秤,到底是责任更重,还是我更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