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奴婢真的无心冒犯姑娘,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人命攸关啊!”
望着被人强行拖走、手脚死命挣扎的守庙宫女,潘爱子面有不忍之色,回首对身后的姑姑轻声道:
“姑姑,爱子看这姑娘也非有心冒犯,不如饶了她这一次吧。”
掌事姑姑自然不敢有所违逆,何况爱子又是软语相求,便朝着架住那守庙宫女的两名粗使婆子道:
“放了她。”
重获自由的守庙宫女泪流满面的膝行至爱子身前,磕头谢罢,再提前言道:
“姑娘,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奴婢的姐姐。”
“好个不识趣的婢,姑娘已经饶了你的冒犯之罪,而今还敢得寸进尺,你若再不走,定叫人打断你的腿。”
那守庙宫女见掌事姑姑目露凶光,狰狞可怖,身子猛地一颤,咬了咬唇,却依旧固执的跪在原地,丝毫没有退下之意,只是执意等着爱子的答复。
“姑娘,这婢实在好不识趣,不如交由奴婢好好管教吧!”
“不必了,她愿意跪着,就让她跪着吧!跪累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语毕,潘爱子背转身子,对身后守庙宫女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
行的远了,耳畔再没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潘爱子止住身形,伸手摘了朵不知名的小花放在鬓边比对,笑盈盈状似无意的问身旁的掌事姑姑道:
“姑姑,适才那名宫女叫什么名字啊?她住在哪?”
“她叫银粉,就住在那边的院子里。姑娘好端端的,怎地突然问起那婢了?”
顺着掌事姑姑所指的方向而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低矮的白墙黑瓦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黯淡无光。
捻玩着手中的小野花,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潘爱子面有同情之色道:
“适才我听她口口声声叫我救她姐姐,想来她姐姐定是得了什么病,缺钱请大夫。因着爱子随身从不携带银两,所以问了她居所之后,打算回房取了银子,让人送过去救急。”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不过有时候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她要你救她姐姐,也并不代表她姐姐当真得了什么病那般简单,或许她们姐妹见姑娘心地善良,又得蒙皇上圣宠,想要借姑娘之力,逃出这宗庙也是有可能的。”
掌事姑姑所说之言,潘爱子心中自然清楚明白,然面上依旧露出似懂非懂之色,皱眉道:
“这皇家宗庙乃是依山傍水而建,风光秀丽,简直有种令人宛如置身仙境的错觉。身处此等神仙福地,她们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掌事姑姑未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下则不由为潘爱子的天真喟叹不已……
宗庙内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那么奢侈豪华,却也不容小觑。
一众人停停歇歇,将院内琳琅满目的奇花异草尽数欣赏完,已是傍晚十分。
落日余辉下,倦鸟归巢,浮云流动,不免令人顿生倦怠之意。
满面倦容的潘爱子在众人的陪伴下,经过之前遇到银粉的小道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想来是心系姐姐安危,所以先行离开了。
似银粉这等重情重义、又固执倔强的女子,正是她所需要的;往后想要在后宫立足,她必须得有自己的心腹,而这心腹必须要对她惟命是从。
用罢晚膳,洗漱完睡下,待得所有宫女尽数离开,潘爱子便悄无声息的起身下床,穿戴好衣物,蹑手蹑脚的行至门边,微微打开一道缝隙,确定外头无人,方闪身出门,朝白日里掌事姑姑所指的那片低矮瓦房行去。
皇室宗庙的格局分内外两院。
外院格局简单,就是几间重檐式大屋,专供守护宗庙的侍卫居住,但却到处都有重兵把守。
相较于外院的严密把守,内院却很是松懈。
内院有用来供奉历代皇室祖先灵位的主殿和储放灯油香火、以及供诵经之人所用的偏殿,还有就是供守庙宫女居住的瓦房。
每日戌时,连接内院与外院的大门就会被锁死,以防守庙宫女与侍卫发生私情。
身着黑色斗篷的潘爱子因不需要处处留意是否有巡逻侍卫,故而很快便抵达了银粉所居的房子前。
朦胧的烛光自薄薄的窗户纸内透出,落在室外低矮的花圃上,被剪的光影斑驳。
嘤嘤哭泣声若有似无的自房内传出,听得人心下莫名升起一股凄凉感。
深吸口气,收敛心神,潘爱子举手敲门,门内的哭声立即止住,不一会,房门便被打开。
面有泪痕的银粉见屋外之人是潘爱子,红红的双眸内闪现惊诧之色,随即跪倒在地,哀哀哭求道:
“姑娘,请你救救奴婢的姐姐吧。”
“银粉姑娘,有什么话起来进屋再说。”
弯腰将银粉扶起,潘爱子踏入房内,迅速打量了一下屋内四周。
两张木板床,一张已然辨不清颜色的四方桌,再无旁的,当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了。
关好房门,银粉慌忙引潘爱子到靠近窗下的床边坐下,方再度拜倒在地道:
“姑娘,四天前,皇上身中春药,乃是家姐所为。而今侍卫查的紧,家姐生怕东窗事发,整日提心吊胆,终究承受不住心中恐惧,而要寻死……”
面无表情的看着啜泣不已的银粉,潘爱子心下五味杂陈。
倘若薛谨之没有身中春药,那她是否会如过去的八年里那般一直活得简单快乐?
她到底是该恨银粉的家姐,还是该感激?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救你家姐可以,但你须得应承我一事。”
稳了稳心神,内心暗暗赞叹于银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智与勇气,潘爱子语声温和道。
“只要能救家姐,莫说一件事,就算千万件,奴婢也答应。”
“好。所谓一命换一命,既然你要救你家姐,就得牺牲你自己。”
陡然变得平板的语声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褪去天真浪漫之态的潘爱子眉宇间隐隐有杀气浮动,惊得银粉身子猛地一颤。
半晌,沉默不语的银粉方哆嗦着苍白的嘴唇,目光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