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进城的时候是坐在红马上的,她的脸被丈夫埋在了他的怀里,她什么都看不到,但鼻尖还是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她的耳朵还能听到碎砖掉在地上的声音,却听不到人的声音了,他不急不缓的心跳声就在她的耳边,谢慧齐听着他的心跳声,然后把头埋得更深了。
他铁了心,她就知道即便是被千夫所指,他也只会无动于衷。
江南的这些人,把他最后的那一点耐性都磨没了,当了十来年的好主子,好丞相的齐国公当得再好,那也是他觉得当个好主子比当个恶主子来得有用一点。
他跟国师不一样,国师是心中真有慈悲的人,万事万物万草万木在他眼里都是生命,可在她丈夫眼里,人一旦过了线,便连蝼蚁都不如,在他眼里没有用了的人,他是不会为其心慈手软的。
算上定始帝的父亲,他经历了四朝,看得够多的了。
只是老虎见没事歇了爪,猫儿们就都以为它们能纵横四海了。
齐奚的眼睛本来是被坐在她身后的麦姑姑拦着,但没拦一会,齐奚就把那只手拉了下来,回头朝麦姑姑摇了摇头,随后冷静地看着那躺得凌乱的尸首,一地的鲜血。
沿街的路就如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看了一路,齐奚却连恶心的感觉也找不到了——她母亲曾跟她说,人知道得越多,就会越趋于麻木。
并且,什么也改变不了。
齐奚知道就是他们之前跟人说,你们不开门,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人也不会信的。
等马儿走了许久,听护卫跟他报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谢慧齐鼻尖还是能闻到血腥味,她忍不住在他的怀里躬起了身,手往后招了招,等到小绿小红的声音急急响起,叫了她“夫人”,她闷着头道,“找些人,把沿路的人捡起些,放到官矿面前去。”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多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