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这一生,得的绝情何止这一些,他也早波澜不惊,见与不见她,也早无所望,老将军如当年一般护她如掌中宝,皇帝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她能高兴一辈子,他对她便了无遗憾。
这些心思,皇帝一辈子都没跟人说过一句半字,便连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张闵,他也未言道过一句——除了当年他母妃死时,问他对她心不心疼,舍不舍得时,他回了一句心疼,舍得。
就是他父皇死那天,跟他说,你要是争,哪怕天下大乱,朕也不怪你,那英明一世的老君王跟他说这句话时,皇帝也只是冷眼看着老君王,脸色没变,眼波未动。
老君王对他的迟来的宽容已撼动不了他丝毫,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九皇子沉盈了,他人未死,但早把他的心葬在了地底下。
他心如死水,以为对她这一辈子也是如此了,之前听她心疾不稳,也只是派了宫人去慰问,等到这几日,莫明心悸,他才知有关于她的昨日种种,他竟一样都没有忘。
他进了环锋堂的内苑,进了他们的大屋,放在窗边的长桌还摆放着无数书册,窗边各色的花枝在夜风中轻舞不已,皇帝踌踷竟不能动,举起手中花盆,与坐在床边抱着人不放的老将军说:“可否能把这盆放上去?”
老将军冷眼看过来,朝他颔首。
皇帝走动手,把花放好,再走过来时,他朝老将军说:“先生还作画呢?”
他看到了桌子上她那幅未完成的舞剑图,才画出了半个老将军的样子……
老将军未作答,他闭着眼,老脸上旧去的泪痕又缓缓地添了两道新的。
皇帝搬了椅子,坐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依在他的怀里,皇帝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洁白的手。
那手还是修长如玉,跟当年也无甚差别,皇帝看着没动——她当年说,我可是要美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