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当时没有明白,但隔了两天就明白了。因为,在大火过后的第三天清晨,元府三房打包收拾完毕,城门一开便出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元光进并没有卖掉他们的宅院,所以嘉宁县百姓都认为,这大概是因为最近元府事情太多,元光进认为宅子风水不好,就先搬走了。
然而元非晚不这么想。三房经济状况捉襟见肘,若是可能,他们一定会先处理掉手中的地契。如果他们没出手,那只暗示了两点可能:其一,没时间找买家;其二,避祸!
不管是前一点还是后一点,三房要离开嘉宁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试问,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宅在屋里、哪儿也不愿去的元光进跑得这么快?只可能是杀身之祸吧?而他们做了什么,才会导致杀身之祸?
“火是他们那边的人放的。”元非晚判断,“但不是三叔,很可能也不是三婶。那么,就剩下……”
“……三娘?”水碧不免觉得惊恐。元非鸢才十二三,能有这么丧心病狂?
但元非晚不这么想。论起丧心病狂的程度,老夫人才是无出其右。如果真是她三妹放了那把火,也只能说明老夫人把三房逼急了——
先是给张婉之下毒,后面八成又闹了什么事。元非鸢年纪小,气急了,便来了个依葫芦画瓢……考虑到实际情况,放火和下毒在老夫人身上确实是差不多的效果。左右烧的是二房的财产,而以二房平时对三房的态度,元非鸢有什么可不忍心的?
反观回来,就算是老夫人自己,也从未想到自己会死在孙女的一把火下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元非晚淡淡地下了个结论。
不能说元非鸢这么做是对的,但若不是老夫人和二房逼人太甚,会造成这种结果?说到底也是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
水碧沉默了一下。老夫人死有余辜,没人能反驳。而且抓真凶是官府的事情,也轮不到她们操心。“您这意思是,三娘做了这些事,已经被三房郎君和夫人知道了?”不然为什么三房会举家搬迁?
元非晚点头。正常这个年纪的少女,掩饰不住自己做的事、被父母发现很正常,况且这事又这么大。“死了的已然没有指望,难道他们愿意再赔一个女儿进去?”
合情合理,水碧没话说了。“那房子……”
“迟早会脱手的。”元非晚笑了笑。“为了避免麻烦,就算低价出了,三叔也一定会卖。因为,若想彻底摆脱这档子事,就得隐藏行迹,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去。”
水碧恍然大悟。若是低价出手,那元光进就有很多种可以把地契脱手的途径,比如随便找家典当行死当……“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果不其然,再过一个多月,就有一个外地富商找上门来,说他手里已经有了三房的宅院,但嫌它太小,想买下元光耀手里的地契,把两间打通,重新造一座大宅院。
元光耀本就不打算再回去住,又知道自己不日将调离岭南,也就顺水推舟地卖了。再问富商那份地契的来源,只知道是某个当铺老板转给他的,元光进已然没有了消息。
而在那之前半个月,沉默已久的二房也有了动静。
知道胡县令已经把折子递上去后,黄素就死了找人说情的心。就和元非晚料想的一样,连嘉宁县的人都搞定不了,她更不指望能搞定远在长安的吏部——
元光宗已经毫无指望,还是个大大的后腿!
弄明白这点后,黄素之前那个想离开的念头就愈来愈强烈。于是她找了个日子,提着酒菜纸笔去探监,出来时手上便拿了一封和离书。她与元光宗,从此以后便毫无干系了。
两个孩子自然不能留给元光宗,黄素带着他们去了东南方向的交府宋平县。她手里还有一笔私房,做个小本买卖足够了。宋平比嘉宁更繁华些,挣钱的机会更多些。等两个孩子再大一点,她就带他们往东边迁移,迟早远离嘉宁这片是非之地。
再来说元光宗。
他痛痛快快地同意与黄素和离,自然是有理由的。其一,二房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宅院,黄素没法把它带走,差不多算净身出户。其二,他还做着美梦,想等两年后出去,取出自己偷到的财宝。左右他现在公职丢了,生活肯定会更加丰富多彩、灯红酒绿——
什么?李惠儿不会让他这么做?
得了吧,两年后,肯定有比李惠儿更年轻更貌美的女人向他投怀送抱,他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元光宗打算硬挺过这两年。但他太天真了——外头没人照拂,牢头和狱卒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每天面对着阴暗发霉房间的日子,都让心高气傲的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