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垂髫之时就知道朕会是大周皇帝,因为朕梦见朕和父皇的牌位同列二祧之位,与高祖始皇帝一样,永远不会迁出正殿。
朕刚登基就知道大周三年内会踏平匈奴,因为朕梦见太极殿前的千人大宴,有个白面将领正向众人述说他如何于阵前射杀单于他曼。
因此朕自幼修习权术,因此朕自幼苦练箭法。按古例,朕的庙号应当是太宗,结果却是更高一级的成祖,朕怎么能不努力?
朕即位之后,人人赞朕英明神武,只有朕知道朕未卜先知。
如今,眼见着谢镜愚官拜宰相,功劳赫赫到即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甚至已对朕三表衷心……
朕依旧没梦见他。
朕先前有点烦,如今却不烦了。朕曾对谢镜愚说,情爱之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实际上朕知道,情场并不如战场一般,有明确的胜负可言。
进退得失,全凭一心。
朕仍旧不知道谢镜愚为何喜欢朕;但至少朕知道,高处不胜寒,万人之上的位子本就贫瘠到无法奢望获取某些普通之物。
——比如说,常人之爱。
既如此,放手一搏又何妨?
又过了两日,洛水坝正式开工。
正是农闲时节,钟望轻易征用到一大批壮劳力。朕立在河边高台上致辞时,只见得一片脊背绵延开去。前头各色绸缎官服,后头则全数灰扑扑,甚至还有打赤膊的。两厢比较,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