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大多是女子,想师父一个半截入土的老者,还要帮他这个徒弟接生。
“好,我们回离山宫,这次我陪在你身边。”傅九邵从身后搂过宿梦黎,最近宿梦黎总是在梦中不断惊醒,宫中的太医都快将景王府的门槛踏破了,也没有个思绪。
怀孕期间不适合用药,况且宿梦黎在离山宫所学的药术也不比他们差,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世间诸事,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听闻身后人传来定心的话语,宿梦黎安心地将脑袋放在九邵宽厚的肩上,淡淡的龙涎香充斥着祥和,让人困倦。
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点了宿梦黎的睡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的里侧,以防梦中惊醒从床边滚落。
“青衣,”傅九邵一声令下,一青色人影从门外突然窜入房内,“打点一下,明日启程去离山宫,王妃有身孕,颠簸不得,务必在车碾之中铺上毛毯。”
傅凤仪见青衣匆匆忙忙出去的模样,轻手轻脚走到九邵旁边,看着一旁神色疲惫的父王,忍不住出声道,“父王,爹爹他最近还是那般易惊醒吗?”
“凤仪,你来了,”傅九邵如今身量与自己只差半个脑袋的傅凤仪,招手来床边让他坐着。
傅凤仪如今年纪虽小,可眉目如画,那形似谪仙的模样,随了傅九邵,也随了宿梦黎,可真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更何况傅凤仪文从当朝宰相,武可领军征战胡虏。
静景城中还未及笄的女子,都以傅凤仪为夫君的榜样。上来想定姻亲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们明天启程回离山宫,父王想让你先行一步,同你师祖说下你爹爹的状况。”墨眸中是王者西行的凛然,颜如刀裁,即使沧桑二字上颊,却依旧遮不住原来的风华。
“好,凤仪这就去办,爹爹这里,还是要多麻烦父王的照料了。”凤仪转身想走之时,却好意提醒道,“父王,别太担心了,爹爹只是忧思过度罢了,你如今这幅清茬在颏的模样,怕是爹爹醒来看见了,更要担忧了。”
凤仪转身离去,从马厩中迁出了父亲最爱的千里马,便往离山宫的方向赶去。一身黑色劲装给这个十三岁的男子,添了几分成熟。
离山宫距离此处较远,虽然就在静景城外,可山中阵法凌乱,坐马车过去也需要三日的时间,更何况现在宿梦黎又怀有身孕。
到了离山宫山下,傅凤仪派人做了轿撵,借用了父王的势力,以轻功代步,白靴踏枝,踩了翠色,轿撵的纱幔随山间的翠波涤荡,乘风将人直接送到了山顶。
“师父。”宿梦黎下了轿撵,拢了拢广袖,同白发老者弯身作揖,长发用束带轻挎在身后,剑眉星目,不尽阳刚,带了倦意的人儿,阴柔之意比往常更盛些,整个人有些蔫如渴水的苗。
“先进去吧,凤仪都和我说了。”老者摸着自己的白须,手在虚扶梦黎之时,已经搭上了脉搏。“你这脉象很是平稳,倒是没什么问题,至于梦魇缠身,梦黎啊,还得靠你自己度过去。”
“生产之事,大多要经鬼门关,上一次你产梦黎之时,只是因为提前动了胎气,这方才让胎位逆转,导致难产,再说难产也不一定是坏事,产道曾经冲撞,此次必然顺利。”老人自袖中取出一方木盒,让宿梦黎服下,“这丹药顺气,今晚你早点歇息。”
将人交给了一旁的傅九邵,刚扶到宿梦黎的寝宫之中,宿梦黎便昏睡过去。给人拈好了被角,抚摸着那张颠倒色魂的脸,眼中心疼更甚。
像是割舍了什么,傅九邵毅然决然地去庭院之中的池边,如今残荷铺水,不甚凄凉。
老人背光而立,一身白衣,衣角蹁跹,身影宛若孤鸿,冷寂地让人心疼。
“你来了,”老人见傅九邵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见到了对自己的敬重,抚了抚自己的白须,“做好准备吧,我那药虽然安神,但是也提前催胎,明日便是分娩之期,上次分娩凤仪,怕是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如今怎么安慰都是无用,不如将孩子快点生下,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为何不是今日分娩,老人自有他的打算,这几日宿梦黎被梦魇折腾,人如此憔悴,当时候怎么用力,不如今晚让他好好休息够了,没准明日就直接顺利多了,产力这种东西,总是借助不了外力的。
“师父,”虽然傅九邵并没有拜师,但也随宿梦黎叫一声师父,“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哪怕眼角疲惫,青茬在颏,凤目透出的决绝,却坚如高竹。
若是老人不答应,傅九邵就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