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又努力地烤了一会儿,试图蹭一点热乎气出来,只是试了半天也没成,气得干脆放弃了这鸡肋的炉子,站起身来跺了跺脚。
他刚站在屋檐下转了没两圈,花厅那头的角落就又传来了一声唤:“十里!”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跟十里差不多的衣袍,弓着肩膀缩着脖子,小步跑过来,蹲在暖炉旁边,将手直接贴到了陶制的炉壁上。
“九哥。”十里也蹲过来,手也懒得从袖子里抽出来,单用胳膊肘拐了拐他,小声问:“你下值了?”
被称为九哥的男人嗯了一声,感叹道:“还是你这好,起码有个炉子,前头可是要冻坏人了。”
“哥哥何必羡慕我啊。”十里以为男人在拿他打趣,撞了撞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哥哥再怎么也是在太后娘娘屋里头当值,炉子蹭不到,起码还有地龙可以烤呢。”
“哪啊。”男人也不生气,干脆不讲究地席地而坐,看架势是想把自己都贴在那碳炉上,“今日有亲近的人去给太后娘娘回话,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在正殿门口扫了一上午的雪。”
“哟。”十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四下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破口瓷杯,仔细又心疼地倒了小半盏热水出来,递给男人:“哥哥快喝口水……什么样不得了的亲近人,值当把你们这大冬天的都支出来。”
男人如获至宝,将那小杯茶盏裹在掌心里,随口道:“听说是从咱们王爷封地里来的人,来给太后娘娘送年礼的。”
“那怪不得呢。”十里说:“咱们王爷都快十年没回京了,太后惦念也正常……许是见着了能回话的人,多问了两句吧。”
“应该是吧。”男人说:“毕竟是亲生的儿子,总归是惦念的。我出来的时候还听了一嘴,咱们王爷今年年节也回不来了,太后心疼得不得了,正说要送几个可心儿的人过去伺候呢。”
男人说完,便低下头,将手里的热水一饮而尽了。
十里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了,低下头用铁钳子拨了拨碳炉里的碳,随口附和道:“是啊,还是咱们王爷有福。”
十里一边说着,一边捏着碳炉下垫着的那层陶盘,将整个碳炉往回廊的另一头扯了扯,追着西移的那一点阳光去了。
仁寿宫偏殿门口朝向一般,过了午时,太阳便绕过了去,再晒不着了。
偏殿屋檐上那几个冰棱被上午的阳光烤化了一般,冰凉的水珠还未曾落下,便被重新冻在了冰上,变得坑坑洼洼的,像是蒙了一层打碎的霜。
相比之下,处在仁寿宫对角的紫宸殿处境就好的多。因着地势高的缘故,紫宸殿白日里几乎不须开窗点灯,光凭着外头的阳光就能显得屋里亮堂堂的。
非但如此,紫宸殿中的地龙近日也烧得有些过分,以至于外殿门口的棉布帘子还得掀起一个角,让外头的凉风透进来,才能让屋里不那么闷热。
屋中燃着浓浓的龙涎香,宁衍和景湛分坐在内殿的软榻两头,面前摆着盘厮杀正酣的棋局。
景湛今日没摆他的国师架子,穿得很是随意,他腿上搁着只暖炉,手里捏着两粒棋子,正来回盘着,等着宁衍落子。
“你倒是沉得住气。”今日非年非节,紫宸殿也没有外人,景湛连说话都变得随意了许多:“放着舒秋雨那么好个大家闺秀不要,竟然封做了什么女官。”
宁衍的眼神依旧落在棋局上,闻言也不恼,只是一笑,说道:“你喜欢?赐婚给你如何。”
“可别,我可不要。”景湛连忙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连声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宁衍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挑眉道:“朕不过跟你调笑两句,何至于投子认输。”
景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