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送一罐酒来干什么,宁怀瑾奇怪地想。
其实倒也不怪宁怀瑾,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了,背着人藏在食盒的夹层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东西。
算了,宁怀瑾想,宁衍又不会恼羞成怒地毒死他,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顺手拾起了桌上的银勺,从那小罐里舀了一点,送进嘴里尝了。那酒方一入口,宁怀瑾几乎立刻就尝出了端倪——这是梅花酒。
宫中的御厨跟王府的厨娘手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一小罐酒味香而醇,入口甘冽,又不会因酒香过剩而盖过梅花香,真真是好滋味。
宁怀瑾搁下银勺,心里沉甸甸的。
他不明白宁衍为什么送这样一份东西给他,这一小罐酒跟那碟梅花糕并排放在一起,像是在沉默着表明什么态度,却又像是没有。
时至今日,宁怀瑾已经不敢猜测宁衍的心思了。他原本一直以为世上最了解宁衍的便是他,可现在看来,或许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个孩子。
可还不等他神伤太久,王府外就忽然炸开一声巨响,宁怀瑾正在走神间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匆匆站起来,出门去看。
他刚一出门,便见着有烟花上天,那时机像是被认为掐算好的一样,璀璨的光点在夜幕上缓缓铺开,从花蕊到盛开——正是万寿节那一晚宁衍放给他看的那一种。
一模一样。
只是那一次宁怀瑾站在紫宸殿门口,身侧站着宁衍,这次他孤身待在王府,身边只有几个下人。
可崇华帝大概年轻气盛,就没什么不敢干的。哪怕是恭亲王他老人家正与他隔着厚厚一道宫墙,陛下也总有办法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看烟花。
烟花余烬落下时划出的光线落在恭亲王眼里,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福至心灵地看出了年轻帝王的言外之意。
撒娇不是,委屈也不是,不是服软也不是认错。
而是满满都写着不知悔改。
正文 江晓寒
陛下和恭亲王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了来年开春。
说是冷战,其实也不尽然——无非是恭亲王一直称病足不出户,而年轻的帝王心知肚明地表示默许。
但由于宁衍对此的态度一直是自若而和煦的,所以这场“冷战”看起来并没有宁怀瑾想象得那么硝烟气十足。
京城中的流言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人会时时刻刻将眼睛放在王府前的一亩三分地上,王城根脚下百姓们谈资颇多,“恭亲王和小陛下疑似决裂”这种话本情节只在他们脑子里留了几天,便被上涨的肉价挤到了角落里去落灰。
至于朝堂上的重臣们,站过队的小鱼小虾不必琢磨这些事,而舒清辉之流想得则更多——例如,莫不是叔侄俩在联手做局清理朝堂。
这种猜测显然得到了大多数人心照不宣的认同,以至于宁衍这个年过得舒舒服服,别说没有御史们一天三遍的找茬,连御史台参同僚纳妾数目太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少了许多。
复朝后,宁怀瑾出门的时候就更少了,他久不在朝堂,渐渐能听到的消息也不像往常那样灵通。
二月二那天,宁衍出宫率百官去藉田,回来时,还遣人往宁怀瑾府上送了一小捧麦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