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瑾不由得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他先前一直觉得,他与宁衍之前如何,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的事儿。宁衍对他如何心悦,如何偏袒,都是宁衍对他的抬举。抛开这些,他本质上不过还是那个宗谱末页的旁支宗亲。
是以无论是带兵打仗,或是什么其他事,宁怀瑾从未在意过什么,只想着护好后头的宁衍便好。
可直到此战过后他才骤然明白,原来在旁人眼中,他早已与宁衍绑在一起,成了能威胁宁衍的“隐患”。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不能这样以身犯险了,宁怀瑾想。
孟昌勋见他神色恹恹,以为他是自责,便干咳了两声,想转移一下话题:“王爷身上的伤如何了?这山上潮气重的很,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本王没事。”宁怀瑾摇摇头,说:“本王方才想了想,按昭明的性子,想必不会临阵自乱手脚,哪怕是本王丢了,他也不会放过眼前的便宜买卖,只会变本加厉地咬下对方一块肉。加上有郑绍辉替他左右看顾,这几天下来,至少能打下两座城。”
宁怀瑾向后靠在山壁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低声道:“……希望昭明机灵点,打的是南溪和叶集。”
孟昌勋在脑子里艰难地回忆了一下舆图上的位置,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叶集县和南溪县正处在金寨左右两边,正好能跟九华山形成个合围的三角。
“叶集也就算了,谢将军还能往这边搜搜。”孟昌勋不解其意:“可南溪就远了,这得打到安庆南边去。”
“就是要打到南边。”宁怀瑾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宁铮身在顺昌府,安庆府孤城无人,若是昭明撇下我不管,一味地往他的本营扎,你看宁铮要不要慌。”
“你我现在被困在山上,无非是因为冯源在底下守着咱们自投罗网。可若后方守军不足,宁铮下令他撤兵,现下的困局也就解了。”宁怀瑾顿了顿,似乎是蓄了点力气,才接着说:“……宁铮本来只是想孤注一掷,想着能逮到本王,从陛下那里换取更多胜算。这样的釜底抽薪之法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他一时没能按死本王,他没那个时间多耗。”
“昭明大军压境,他不会将所有胜算投在本王身上,撑不了几天就该退了。”宁怀瑾说着说着,似乎因宁铮想用他威胁宁衍这事动了火气,声音也凉了几分,冷笑道:“他个蠢货,脑子不足贪心有余,想釜底抽薪还想着活捉本王,活该被本王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走不了。”
孟昌勋甚少见他这样锋芒锐利的时候,一时间被他身上的煞气惊了一瞬。
但他说得也没错,孟昌勋想,若是换了谢珏在对面,那天在山坳口必定不会真刀真枪地跟宁怀瑾拼杀,以至于让他寻找破口突围出去。
谢珏必定会在左右去路都设上卡子,然后令飞羽队万箭齐发,管他伤亡几何,先按在这里杀了再说。
虽然尸首不如活人值钱,但好过像现在这样,进逮不着人,退又实在吃亏,只能不上不下地干架在这,令人左右为难。
说得严重些,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城一池皆重若千钧,若是之后宁铮真的兵败如山倒,其中到底有几分是因着今天的缘故,都不太好说。
“但指望昭明也不行,咱们也不能在山中久待。这些日子没遇上野兽是运气,但若遇上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了。”宁怀瑾终于歇够了力气,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再者说,粮食倒无所谓,这山上野鸡野兔也暂且够果腹。山上缺药却是大事,剩下的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山中气候不好,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出事。”
孟昌勋也知道这个道理,询问道:“那王爷想如何。”
宁怀瑾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了个时限。
“再等三天。”宁怀瑾说:“若三天内还没有援军到,咱们便向下突围。”
孟昌勋对他这个决定没什么异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属下去跟他们知会一声,这两日先寻个干燥隐蔽点的地方藏着,等到两日后夜里,咱们再往山下挪腾挪腾。”
正文 “那敌军是怎么知道,怀瑾是往哪走的。”
谢将军也没想到,他着人去送个信而已,居然还能带一个活生生的陛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