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没问为什么,也没有多劝她,他好像只是给吴秀指了一条明路,至于吴秀肯不肯走,他倒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棺木中,吴秀本以为宁铮不会再与她多言,可宁铮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自己又开了口。
“……小六骗了本王。”他忽然说。
这句话宁铮说得极轻,若不是灵堂内静得落针可闻,吴秀也不一定能听清他这句话。
吴秀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宁铮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本王先前以为,那封信是母后寄来的,是说她已经在京中得手,所以需要本王两相照应。”宁铮低声说:“……可听说宁衍来了战场,本王便知道,本王或许是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吴秀呆呆地坐在地上,只能仰着头看着宁铮。
他鬓角不知何时掺进了几缕白丝,眼角的细纹染上些许微红的颜色,衬得这个中年男人显得极其憔悴。
他眉眼间的落寞太过明晰,连吴秀都不能视而不见。
“王爷……”吴秀说:“是知道自己要输了么?”
这话太过胆大包天,听在宁铮耳里,无异于在打他的脸。可宁铮并未动怒,只是没有回答而已。
吴秀知道他是默认了。
吴秀心里忽而涌上一股怒火,眼泪夹杂着愤怒汹涌而出,她不知哪来的胆子,眼眶通红地质问道:“所以王爷是明知是死路,还要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送死吗!”
“否则呢。”宁铮侧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依你的妇人之仁,不如说说,本王应该怎么做。”
“是上书求饶,恳请保全一方之地,还是举旗投降,被宁衍带回京城圈禁。”宁铮说:“依你看,哪条路更明智些。”
吴秀被他说得愣住了。
宁铮无意多说,他转回头,看着棺木内宁成益的尸身,低声道:“……已经晚了。”
“都已经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迟早有一天要在战场上跟宁衍相见。
比起灰溜溜地被押解回京城圈禁,从此失去一切荣光,宁铮宁愿在战场上搏杀到最后一刻,像当初宁煜一样,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些。
哪怕是背负骂名,起码也能作为宁衍“战绩”的一部分,在史书里占据一席之地。
总比像是条丧家犬一样被圈回京城,苟延残喘得好。
宁铮扶着棺木的手微微收紧又松开——他终于将眼神从宁成益身上收了回来,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似是要走了。
“王爷自己的尊严就那么重要吗!”吴秀似是破罐子破摔,愤恨道:“比儿子的性命还重要,比满门的性命还重要吗!”
宁铮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