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从宁铮起兵时起,还是更早时,宁铮想用她腹中之子做文章时,沈听荷都从来没有过想让自己孩子对宁成益取而代之。
从宁铮起兵那天开始,这王府就是天下的众矢之的,沈听荷怀中的幼子从出生起就担了个“祥瑞”之名,本就打眼,好在先前头上还顶着个已经及冠的大哥,所以才没被人拉到台前来过。
沈听荷无意争抢什么东西,只是想保着孩子平安长大,只此而已。可现在宁成益没了,这普天之下的眼神势必会落在这幼子身上,躲也躲不过了。
沈听荷咬了咬唇角,摸了摸孩子的脸。
沈母了解女儿,知道她从小就是个温和脾性,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没有过什么担当,现在忽然让她明白这些事理,让她自己拿出个主意来,也属实太为难她了。
“其实……”沈母犹豫了一瞬,到底没忍心,多提点了一句:“咱家这辈子是跟王府脱不开关系了,你也好,你父亲也好,选了这条路时没人逼迫,都是自己愿意的,那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得把这条路走下去。你听些话,自己日子也好过一些。”
“王爷不日也将返回安庆府了。”沈母说:“到那时候,你总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女儿明白。”沈听荷说道。
沈父见她垂着脑袋,猜想她大约将自己的来意听懂了,于是拍了拍扶手,说道:“既然你明白了,那为父也不在王府多待了,这就回去了,你母子二人保重。”
沈父来去匆匆,可沈听荷不能当做没事发生。
她浑浑噩噩地抱着孩子回了主院,挥退了屋内的侍女,将孩子放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话还没说完,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我的儿……”沈听荷小声啜泣道:“你怎么这样命苦。”
沈听荷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许是宁成益的死让她恐慌,也或许是前线晦涩不明的军情让她敏锐地感到了不安,但无论如何,沈听荷都实在没法安安心心地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没关系。”沈听荷摸了摸幼子的脸,哀泣道:“娘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父说的话沈听荷都明白,坚定地站在宁铮身边,等于一场豪赌,赢则盆满钵满,输则一切成空。
沈父沈母也好,宁铮也好,他们谁都敢赌,可沈听荷不敢。
她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止不住地转过几个念头。
沈听荷知道,在宁铮眼里,或许谁也不能让他放弃他的“大业”,帝王宝座不光象征着权势,也象征着他这么多年的执念,想要劝他放弃,难如登天。
沈听荷垂着眼睛,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幼子脖颈上的长生锁,低声说道:“……但娘总得为了你试试。”
正文 他这是准备亲自上阵了。
五月十七,夏至。
沈听荷没在安庆府等到自己的丈夫,宁衍倒是在阵前等到了他的三哥。
宁怀瑾在九华山受的伤大多是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好得很快,月余便痊愈了。
伤好后,宁怀瑾在后方就待不太住,宁衍拦了他两回,也不好次次都拦着,便撒开手,让他跟着谢珏重新回了前线。
随着宁成益身亡,谢珏和郑绍辉两边没客气,皆趁此机会动起手来,直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俨然已经快退回安庆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