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也不在乎这个,自从知道宁衍不得不将他儿子视作唯一的后嗣之后他就心情大好,连输也输得没那么憋气了。
他大概是已经存了死志,于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也不管这酒菜中是否有毒,总之是拿过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酒过三巡时,还念了两句诗。
秦六依靠着冰凉的青砖墙,耐心地等着药效发作。
宁衍是打算让宁铮好好享受这顿“断头饭”的,里面的药下得很温和,起效很慢,秦六在外头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觉得身后的牢内彻底没了声响。
秦六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推开虚掩的牢门,将已经因蒙汗药昏睡过去的宁铮单手扛在肩上,转身走出了大牢。
大牢外头等着一辆粗布马车,秦六不客气地将宁铮往车里一扔,转而坐在车辕上,单手拾起了缰绳,喊了一声驾。
宁铮被蒙汗药撂倒,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直睡了有十几个时辰,睡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目之所及处正好开着半扇小小的窗,夕阳的余晖从窗内铺进来,照亮了大半个马车厢,瞧着暖意洋洋的。
宁铮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却见自己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没摸到什么伤口。
他心中疑虑更深,翻身坐了起来,只见马车的车门虚掩着,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显然是没从外面锁住。
宁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睁开眼睛,但大概也看出来了,这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他几乎未做犹豫,便弯着身子推开了门。
——他孑然一身,到此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宁铮从马车里走出来,被外头的光亮晃了一瞬,他不悦地眯起眼睛,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他此时身在一处山道之上。马车前方不远处有个精致的凉亭,宁衍正侧对着他喝着茶。他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禁军服侍的年轻男人,宁怀瑾也陪他来了,只是站得更远,正倚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看风景。
凉亭另一边的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马车,沈听荷站在车边,正焦虑地向他这边望着。
——这什么情况,宁铮想。
沈听荷已经瞧见了他出来,面上登时一喜,就想往这边来,可惜还没迈出步子,便被身后看管的人拽住了。
“三哥。”宁衍施施然放下茶杯,冲着对面的空座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茶还温着呢。”
宁铮冲沈听荷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宁衍对面落座,端过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宁怀瑾听见动静,略略侧过头来往这边瞥了一眼。
“三哥不怕朕给你下毒?”宁衍笑道。
“你要毒死我也是应该的。”宁铮讥笑道:“怎么,是觉得在牢里杀我不好看,所以才要在这深山老林里动手?”
事已至此,尊卑分明在宁铮眼里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几乎什么也不在意了。
“你今天杀了我也没什么,总之百年之后,坐上皇位的还是我的儿子。”宁铮捏着手里的茶碗转了转,笑道:“你再怎么盘算权谋,不过还是在为我的儿子做嫁衣。”
“说得对。”宁衍干脆地承认了:“阿靖是个好孩子,这些天跟朕也相处得来,好好教养,应该是个不错的太子。”
宁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