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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江山 顾言丶 651 字 2022-10-18

他握着诏书的手不受控地发着抖,哪怕被宁衍紧紧攥住也无济于事。他牙关咬得死紧,眼眶已经红了。

宁怀瑾只觉得心口被人平白塞进了几把利刃,锋利的刃口肆无忌惮地搅着他的心,将他的理智一并搅成了一团浆糊,只留给他一阵难以言明的痛。

宁衍的心意太沉了,比他身上这么多年的担子加起来还要沉。他不知道要怎样的情谊才能配得上宁衍的情深似海,他只觉得自己无能又懦弱,连情义都比宁衍逊色三分。

宁衍虽一直都说,只要宁怀瑾肯回应他的心意他便别无所求,可宁怀瑾却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宁衍对他近乎迷恋的好。他于情爱之事上笨拙又木讷,虽总是宁衍落后一步,但也想好好回应宁衍,让这点隐秘而背德的情分“公平”一些。

从回应的那一刻起,宁怀瑾便知道,哪怕这段不可见光的感情真的东窗事发,那页不是宁衍一个人的错。时至今日,宁怀瑾早已不再是“被困”于宁衍的感情不得脱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其中有默许,有纵容,甚至还有堂堂正正明确的回应。

——他也爱着宁衍,正如宁衍对他一样,那情分早超脱了君臣和叔侄,纠纠缠缠地成为了暧昧且隐秘的存在。

宁怀瑾不能否认自己对宁衍的爱意,却苦于自己爱意的浅薄,比不上对方万分之一。

——我要怎么爱他才够,宁怀瑾忽然想,才配得上他对我的这份心。

宁怀瑾反手握住宁衍的手,哽咽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刚动了动嘴唇,就觉得眼眶热辣辣的,仿佛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会先掉下来一样。

宁衍被宁怀瑾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封诏书是宁衍早准备好的,就想挑着这个日子送给宁怀瑾,让他安心,也让他高兴。

他猜到了宁怀瑾会感动,也想过宁怀瑾会不会不肯收这封诏书,甚至猜到了宁怀瑾会不会训他胡来。

但宁衍万万没想到宁怀瑾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看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眉头皱得死紧,眼神脆弱又无助,齿关轻轻地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马上要把自己抖散架了。

“怀瑾,怀瑾?”宁衍担忧地攥紧他的手,迟疑了片刻,又小声唤道:“皇叔?”

宁怀瑾听得见他在唤自己,只是说不出话。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寻求依靠一样,垂下头,将额头抵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怀瑾……是觉得不好吗?”宁衍有些忐忑:“若怀瑾心里有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没有不好。”宁怀瑾哑着嗓子说:“只是……这样大的信任,臣觉得惶恐。”

“人这辈子总得信任那么一两个人,于正事无关,于社稷无碍。”宁衍笑着说:“若人活一世,连无理由、没底线的信任都不存在,岂不是白活了。”

说得对,宁怀瑾想。

就算他一时间没法给宁衍同等的爱意,也可以给他信任。他可以将自己的全副身家、恭亲王府一脉的荣耀、还有宁怀瑾这个人全都托付给宁衍——反正这些本来就是他的。

其实直到今日前,到此刻之前,宁怀瑾虽打心眼里默许了宁衍的心意和亲近,也接近所能地回应他了,可心里依旧存着些难以言喻的不安,也总在担心他二人的未来如何。

恭亲王府和臣子本分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宁怀瑾一边担忧自己行差踏错,一边也难免会想,宁衍现在年轻,说话做事容易冲动,他若是轻易将自己全盘心意都交出去,那若之后若宁衍后悔了,他恐怕便再没退路可走了。

可就在方才那一刻,宁怀瑾忽然释然了。

或许说“释然”二字也不尽然——说好听点叫醍醐灌顶,说难听了叫破罐子破摔。